“我暈!俺還沒有無恥到這種地步行不?”老夏委屈道,“我只不過是見到你興奮了而已,可沒有謀財害命的意思?!?br />
話音剛落,老夏的獨自忽然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見這情景老夏自嘲地笑笑,易玲瓏也被逗樂了:“怎地?又沒吃早飯?”
“嗯!”老夏抬腕看了看手表,指針已經指向了十一點一刻,“得!干脆連午飯一起吃吧!”
“聽說你最近在寫書?”老夏客氣給易玲瓏滿上了一杯啤酒道,“原以為你畢業(yè)了會匆匆忙忙地去找工作呢,居然還有心情躲在家里寫東西!太悠閑了,難道你想啃老當作家?。俊?br />
這是H大學第三食堂二樓,被個體戶承包下來供應炒菜、飲料、酒水以及花色小吃,漸漸地形成了本校一大亮點。因為價格適中,花銷較之校外飯店也便宜不少,歷來頗受教職工的偏愛。易玲瓏的校園卡里還省下四十個大洋,居然點下了三葷一素四瓶啤酒,讓身邊的老夏不禁大跌眼鏡,一個勁地聲稱要來H大學混飯吃。
“得了吧,不找工作是不可能的,除非哪一天富婆看上我包我做小白臉?!币琢岘嚭肋~地和老夏干了頭杯啤酒,“只不過我爸媽說先給我放一個月的寒假,等過完春節(jié)定制一套西裝,然后找一份差事混飽肚子。”
“新書叫什么名字?”老夏問道,“故事梗概想好了么?”
“打算寫一個年輕人去北方某座城市旅行時,所見所聞的一系列靈異事件。題目我已經想好了,就叫《旅行》。”
老夏聞言不經撫掌大笑:“好嘛,居然是靈異類作品!你看了那么多鬼故事終于有所成效了!怎么,打算寫一部趕超蔡駿《蝴蝶公墓》的小說么?”
易玲瓏臉色不禁一變,尷尬了起來。蔡駿是本土心理懸疑類小說的大師,那一年的《荒村公寓》、《蝴蝶公墓》都被兩人收藏過,并時常點評文中的種種過人之處。老夏拿自己和蔡駿相提并論,顯然是一句玩笑話了。
“我寫書暫時只是寫著玩的,還沒有做好當作家的準備?!币琢岘圏c上一根廉價的云煙道,“況且我一個新手就想趕超大師?講出去讓人笑話不說,你也不怕折我的壽?”
“每一個新手都得有做大神的夢想?!崩舷牡故请y得一本正經地說道,“即使目前你不得不為生計考慮,柴米油鹽之類瑣事是你全身心撲在寫作上的最大阻礙,但即使是當業(yè)余攜手不也有可能出人頭地么?當年巴爾扎克窮得幾乎沒飯吃,不也一樣寫成了傳世杰作?”
“說道巴爾扎克,我倒是知道一點……”易玲瓏遞給老夏一支云煙道,“無非是后來遇上了個賞識他的富家太太,給他錢花,衣食無憂的情況下才有機會全身心投入寫作。精神領域始終是上層建筑,受物質因素的制約,這點倒是毋庸置疑的?!?br />
老夏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易玲瓏,搖搖頭苦笑道:“像你這樣的硬件,五短身材其貌不揚,學巴爾扎克當小白臉是差了一點。你爸媽是有錢,但總不能罩著你一輩子的。填飽肚子才有資格提寫書,這點你說得對!目前只剩下一個關鍵問題了:畢業(yè)啦,你想干什么?又能干什么?”
“是啊,我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這兩個問題提得好!”易玲瓏噴出一口煙霧道。即使是闖蕩多年的職場老手,腦海里也不經意間會閃現(xiàn)出這兩個問題,更何況自己還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伙子?
“抱歉,是我給你壓力了?!崩舷耐低档匕褵燁^扔在角落里狠狠地踩了一腳,“找工作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當初我找工作時不也一樣迷茫?現(xiàn)在我是X保險公司內勤投訴科的組長了,不也過得挺好?”
“那么,兄弟你有業(yè)余時間么?”易玲瓏道,“我可不想找一份忙得連業(yè)余時間也沒有的工作。”
“確切地說,極端清閑的工作是沒有的。用人單位不是傻子,不會養(yǎng)一個閑人?!崩舷牡溃皶r間就像乳溝,擠一擠總還是有的?!?br />
易玲瓏聞言摸了摸胸部,搞得老夏作嘔吐狀:“行了行了,我只是打個比方,你倒好,那么配合來比劃啦?像我混保險公司的,再忙也會有時間,就像今天我來看你,陪你吃午飯,正是我的業(yè)余活動。只是我不如你好靜。俺是個猴子屁股,坐不住,也沒啥心情寫點什么出來?!?br />
易玲瓏不禁粲然一笑。那一年,老夏大專剛畢業(yè)就為找一份工作疲于奔命,那時候老夏的苦悶與疲憊易玲瓏是知道的。而自己呢?眼下也如他一樣,出于生活的迷茫期吧!
一頓簡單的酒水就打發(fā)了老朋友。飯后老夏帶易玲瓏去了學校對門的第一食品商店,買了一盒特醇紅雙喜留給了他:“你那云煙太沖了,抽多了傷身體。以后換換吧,免得事業(yè)未成先把身體抽壞了?!币琢岘囍挥斜б砸恍?,不知該說些什么。
說到這個老夏,全名叫做夏怡君。那一年他們一起讀過高中,分屬這座城市中心某家民辦高中的弟子。起初兩人關系并不好,誰也看不慣誰的為人處事,見了面便吵吵鬧鬧,甚至動過拳頭。直到高考前不久,兩人所有科目的總成績在年級里擠進了前十名,每一次月考都互有勝負,有時老夏高一些,有時易玲瓏高一些。兩人惺惺相惜之下,竟然化干戈為玉帛,成了死黨。此后,易玲瓏考入了H大學物業(yè)管理專業(yè),讀了三年的大專,又考了成人高考,直至今日方才畢業(yè)。而老夏高考時成績并不理想,所以干脆選擇了復讀一年,考了某大學經融類專業(yè)的大學,畢業(yè)以后去了保險公司任職。兩人的生活軌跡已然不盡相同,卻一如往昔那樣交好。攜手回高中母校探望那一年的老師時,就連易玲瓏當年的班主任都無法理解這對曾經的冤家如今為何會那么基情四射。
專升本時期染上了煙癮,只是受經濟收入的制約,只能抽五元檔的。第二學年的某一天,老夏約他在城隍廟相見。原定中午十一點見面的,直到下午五點才見到他匆匆趕來的身影。此時,易玲瓏已經吃下了兩籠燒賣,一瓶烏龍茶,兜里的那一盒白牡丹也抽得只剩下了四根。老夏一臉愧疚地道歉:“我參加咱們保險公司的復試,已經通過了,接下來工作是穩(wěn)定了。今天約你出來只要是為了慶功,只是委屈你等了我那么久。”
易玲瓏倒是半點都沒責怪老夏,掏出了隨身的白牡丹陪他抽著。老夏做東,請易玲瓏吃了晚飯,只有簡單的排骨年糕,原本是西藏路那一區(qū)域的著名小吃之一,卻被城隍廟的小吃店盜用了。兩人的感情也在這一件小事里得以深入。好幾年了,老夏都承認自己始終忘不了那一年的排骨年糕,以及那一根白牡丹:“丫的,都是你易玲瓏把我?guī)牧耍F(xiàn)在我也跟你一樣煙不離身了,你要為我這不健康的生活方式負責!”
此后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雖然兩個朋友聚少離多,甚至連電話和消息都沒有,但每一次見面都顯得熱熱鬧鬧,彌足珍貴。易玲瓏有生以來第一次去火鍋店消費,并喝下整瓶的啤酒就是跟老夏一起聚會。從此兩人每一次見面都無酒不歡,無肉不飽,被爸媽笑稱為“酒囊飯袋之輩”。
春節(jié)以后,天氣比之前那一陣子暖和了一些。雖然還沒到草長鶯飛的日子,戶外活動對于人們來說已經不像寒冬臘月里那樣困難了。易玲瓏完成了小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保存了備份便計劃著掛上論壇去。體貼的老媽強行關上了那臺手提電腦要他換上衣服,非說要給易玲瓏量體裁衣定做一套西裝皮鞋,搞得小伙子頭疼不已:“剛寫完書,就不能讓我歇歇再去?”
“這可不行。你已經畢業(yè)了,沒一套像樣的正裝怎么去參加用人單位的面試?難道還想學大學生那種非主流裝扮么?”話畢不容分說地就硬拖著易玲瓏易玲瓏出門了。
老媽說的那家裁縫店位于小區(qū)后門口的菜場隔壁。店面不大,屬于夫妻老婆店。全店鋪天蓋地的都是布料、服裝樣品以及針線工具等等,看得頭腦簡單的易玲瓏眼花繚亂,腦袋有點暈了。老媽總是笑話兒子,一點簡單的事情都能把他弄暈。而小伙子卻自稱只是怕麻煩而已,自稱并不是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的主。“得了吧,做一套衣服都嫌麻煩?將來你還娶媳婦生兒子呢!有得你可煩啦!”
一絲不茍地測量臂長、三圍以及腿長,店主先生倒是給這位小朋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易玲瓏眼中,裁縫無異于民間的服裝設計師,能把一塊塊布料縫紉成一件完整的衣服在易玲瓏眼中簡直是奇跡了。記得小的時候就經常坐在剪裁縫制簡單衣料的老媽大人身邊,看看這個問問那個,溫馨之余也起過做裁縫的念頭。后來讀了初中,勞動技能課布置的考試項目是編制毛線圍巾。心靈手巧的易玲瓏沒幾天就交了這份功課,老師還直夸易玲瓏:“一個男孩子能那么快編織出圍巾,不容易哦!給你打滿分!”鬧得后來同學見到易玲瓏總是奔走相告:“快跑啊,愛做針線活的東方不敗來啦!”
老媽付了西裝西褲和皮鞋的定金,提貨是在三天以后。易玲瓏換上了新作的西裝和皮鞋,照著自家的鏡子說不出的別扭――由原本一身運動裝運動鞋的大男孩轉變?yōu)橐簧砦餮b革履的商務男,可謂天翻地覆了,易玲瓏有心想習慣這種轉變,一時間卻很難調整心態(tài)。老爹坐在客廳里,點上了一支煙,抬眼望向這個身材矮小卻漸漸像個大男人的臭兒子,眉宇間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仿佛這樣打扮的易玲瓏才像他兒子。“跟他老爹年輕時一模一樣,就是少了一股意氣風發(fā)的氣概?!?br />
一根煙抽完了,易峰把易玲瓏喊到了身邊要他坐下:“這個星期天你又去參加招聘會是吧?”
易玲瓏點頭稱是。易峰又續(xù)道:“星期六沒什么安排吧?拿一份簡歷給我成不?”
白紙黑字的簡歷交到了易峰手里,易玲瓏仿佛猜到了什么,正色道:“不會又想替我推薦工作吧?就不能讓我自己先去外面闖闖試試?”
第三章夏怡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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