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答辯

    易玲瓏卻頗感到委屈：“老爹在學(xué)校里當官，我又有啥光榮的？又不是我當官嘛！況且做人要低調(diào)，父親的官當?shù)迷酱?，越?yīng)該保守秘密哦！不然我在朋友圈里怎么混呀？”

    聽易玲瓏說出這些話來，李冕原來根本并不完全贊同。直到很久以后新聞曝光了所謂“我爸是李剛”、李天一仗父親之名欺人太甚等等新聞以后，他才漸漸明白易玲瓏的處世哲學(xué)：“敢情這小子跟我講低調(diào)來著，低調(diào)就是腔調(diào)，這個易玲瓏還真有城府?！?br />
    第二學(xué)期的那個九月底，易玲瓏召集了李冕、宋貝寧以及一干宿舍里的朋友，說自己生日要到了，非邀請大家喝一頓酒不可。盡管易玲瓏生日是在八月初，早就過了，李冕與宋貝寧說沒必要這么大張旗鼓。易玲瓏卻急了：“你們幾個都請我吃過生日酒水，我要不請你們豈非太說不過去了？”李冕等人見他這么實在，也就沒有反駁。當晚一桌的湘菜、啤酒，還有歐陽振天最喜歡的牛欄山二鍋頭，雖然都是家常菜，倒也豐盛至極。

    那一晚，易玲瓏喝得酩酊大醉，被李冕等人留在了宿舍住。為此老爹大發(fā)雷霆，見不著兒子的那個晚上幾乎一夜未睡。易峰的想法很簡單：“兒子醉得再厲害，只要回來就行了，有事情我老頭子照顧！”李冕等一群朋友則說：“易玲瓏醉得這樣還能回家？不怕出危險么？還是住在我們這里更安全，咱一群好朋友還照顧不好他嗎？”

    雖然這一段小插曲曾被誤認為易峰和這一宿舍學(xué)生之間的矛盾，但事后冷靜地分析一下也只能證明是兩隊關(guān)心愛護易玲瓏的人們和諧而的爭執(zhí)而已。一邊是父母，一邊是朋友，都希望這小子好好的，不出任何狀況。因此盡管易玲瓏當晚酗酒、夜不歸宿，誰都沒有深究到底是誰對誰錯。

    歐陽振天歸還了拖欠多日的書籍，又替程璐璐抱回了新書，屁顛屁顛地說要送她回宿舍去。程璐璐嫣然一笑，也沒有拒絕。李冕則自顧自地躲進了圖書館的吸煙區(qū)去“解悶”了。

    點上了一根金上海，自顧自地吞云吐霧。回想著自己父親不也正如易峰那樣，始終對自己要求甚嚴么？記得易玲瓏曾經(jīng)借著酒勁向自己吹噓，說他父親曾經(jīng)指望他能當上外科大夫，結(jié)果沒出息的易玲瓏連切一塊肉都覺得犯惡心。做外科大夫給人開刀？省省吧！別吐得病人滿肚子都是雜碎！

    在專升本后期，易玲瓏忽然聲稱自己給報社寫散文，并產(chǎn)生了當作家的念頭。那幾篇豆腐干的作品居然見報了，換來的稿費請李冕吃了一頓在大學(xué)生眼里頗為奢華的牛排套餐，倒讓李冕為之感動了很久：“哥們，出息了也沒忘記我，夠意思！”易玲瓏卻依舊低調(diào)地笑笑說：“寫這么幾篇破文章就算出息了？我還沒寫長篇出版物呢，算不得出息?！崩蠲釀t在心里暗暗道：“不會太遠的，我相信你會有那么一天。”

    畢業(yè)論文到了答辯階段，地點在第七教學(xué)樓的某間大教室里。門外排了長長的隊伍，根據(jù)學(xué)號一個個輪流進教室去答辯，其余的同學(xué)在門外守候。易玲瓏花了幾分鐘就完成了，揉著太陽穴出了教室。排在后排的李冕和宋貝寧拉住了他：“喂！兄弟，大便的怎么樣??？”

    “還行還行，比我想象中的容易?！币琢岘囂统隽穗S身的煙遞給了他們，“我連四萬字的小說都寫過了，這一萬多字的論文還成問題么？”

    “需要注意點什么嗎？”宋貝寧接過煙點上道。

    “留神那個男老師，他很厲害，提的問題很刁鉆。女老師曾經(jīng)給我們上過管理學(xué)概論，她很溫和，問題可以一掃而過，很簡單?！币琢岘嚨溃拔仪懊婺莻€總是因為上班而逃課的吳家慶今天遲到了，害那兩位老師把我當成了他，我進去時那位女老師還一個勁地問我呢：‘你叫吳家慶？咋變成了小個子啦！’我也只有說，我不是吳家慶，是他后面那個易玲瓏?！?br />
    “呸！那個家伙！”李冕道，“當初還想讓你代他寫論文是吧？”

    易玲瓏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我無語了，你再牛也沒法雙線作戰(zhàn)寫兩種風(fēng)格兩個論調(diào)的論文嘛！后來你竟然還能給他東拼西湊抄出來一份，當真難為你了?！彼呜悓幍?，“那家伙現(xiàn)在在干嘛？工作了？”

    “切！誰知道呢？反正我們上課時他總是失蹤，一個月里只有那么幾天才會出現(xiàn)，就像生理周期似的?！币琢岘噺椓藦検掷锏臒熁业?，“你們也看出來了，咱們?nèi)肆?6班是脫產(chǎn)班，老師最記恨不來上課的學(xué)生?？荚嚥贿^關(guān)倒也罷了，論文答辯還遲到，我看這回他有的慘了。哈哈！”

    宋、徐二人啼笑皆非道：“敢情你這家伙報復(fù)心理也那么強哦！”

    一整天的論文答辯，很多學(xué)生都抱怨說很累。易玲瓏笑著說，你們答辯一篇論文就累了，那答辯老師呢？豈非是更加累？歐陽振天立馬跳出來反駁：“老師是坐著的，我們是站著的。我們比他們倆累是再正常不過的啦！”易玲瓏只有無語――老師和學(xué)生誰更累？一個老師得教很多位學(xué)生，一位同學(xué)又得學(xué)很多門課程，孰輕孰累恐怕是永恒的爭論了，誰也說服不了誰。

    幾天以后，論文的成績公布了，幾乎所有人都領(lǐng)到了畢業(yè)證書。但所謂學(xué)歷證書卻未必人人都有份――一部分是因為專業(yè)課沒及格，另一部分是被英語四級給卡死了。讀大專時期易玲瓏便考出了四級證書，是以申請了英語免修，畢業(yè)那天輕而易舉地避免了額外的考試科目，讓很多同窗都羨慕不已：“果然是一招鮮，吃遍天！”

    盡管這兩年里申請了免修，但每一堂英語課易玲瓏依然準時出現(xiàn)在教室的前排，認真地做著筆記。這在旁人看來多少有點匪夷所思，直到后來同班的陸俊超問他借要英語課本抄寫筆記時，看到全數(shù)上下密密麻麻的筆記才不由得驚呼：“老大，我終于知道你四級證書怎么來的了?！?br />
    那一天班主任張東寶發(fā)放了畢業(yè)證、學(xué)位證，接下來就是所謂的畢業(yè)典禮了。易峰的到來并沒有給易玲瓏帶來多少關(guān)照，而是例行公事地一起拍照、與畢業(yè)生握手，送上臨別贈言。外人看來，好像這對父子正在鬧別扭似的。易玲瓏心里明白：在場的這將近三十個同窗都是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同學(xué)，老爹不可能優(yōu)待自己半分。至于旁人如何評價，易玲瓏可計較不了。

    直到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了，易峰才找到易玲瓏，拽著他胳膊道：“怎么？還在學(xué)校里晃悠么？回家吃午飯不？”

    “還吃不準，因為我在等一個人?！币琢岘嚥焕洳粺岬卣f道，“他定下今天來看我，可是到現(xiàn)在那倒霉孩子都沒出現(xiàn)。”

    “看你，長大以后都這樣，跟老爹一點都不親熱?！币追宸畔铝藘鹤拥谋郯颍牧伺乃X袋道，“那你早點回來，別像上回那樣喝那么多了，鬧得晚飯都吃不下?！?br />
    易玲瓏張口想說些什么，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盡管老爹供自己吃喝讀書，卻始終沒能完全了解自己的所思所想，連最近寫的什么書都不知道。盡管這是父親相信易玲瓏的能力、才華，也不計較他到底能否得到什么結(jié)果，但是易玲瓏總是介懷父親這樣的行為到底是對自己的信任？還是放任自流？“嘿！我想那么多干嘛，他要是真不關(guān)心我，干嘛老是催促我找工作？又干嘛非要我留校呢？”

    白發(fā)蒼蒼的父親身影已經(jīng)遠去，他還有自己的事情需要打理，余下的個人應(yīng)酬和活動都由易玲瓏本人全權(quán)負責(zé)了。還沒等易玲瓏傷春悲秋地感慨完畢，脖子忽然被人扭了一下，一雙有力的大手繞上了他的頸項和肩膀，幾乎把他勒得喘不過氣來。舉起胳膊奮力抵抗，那一股強大的力道卻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易玲瓏一個措手不及，險些跌倒……

    “老夏！你個家伙！”好不容易站穩(wěn)了腳跟，易玲瓏幾乎破口大罵了，“你小子遲到也罷了，還把打招呼搞得跟蒙古式摔跤一樣，想弄死我啊？”

    這位來客比易玲瓏高了半頭，正是他口中所說的“老夏”――盡管他比易玲瓏還小了一個月。只見他笑嘻嘻地拉住易玲瓏道：“剛才我看到你和你家老頭子有話說，所以沒打擾。等他走遠了我才出來給你一個驚喜的，沒想到把你給嚇著了！遲到是我不好，昨晚公司里臨時加班，搞到深夜才回家，所以今天起晚了，不然還真該早點來陪你?！?br />
    易玲瓏喘了幾口氣才恢復(fù)了狂亂不已的心跳，這一下顯然被老夏嚇唬得不輕。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才從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了兩瓶三得利烏龍茶來分給這個沒輕沒重的朋友：“你該送我一份保險，受益人寫你，那樣以后你把我嚇死了就可以有錢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