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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和尚3

小說:東柯僧院的春天 作者:騎桶人 更新時間:2018/10/9 9:02:55 字數(shù):2570 繁體版 全屏閱讀

    自從無念開始有記憶以來,寺院從來沒有停止過晨鐘,即便是一年前,山下的縣城被流寇包圍,寺院的大門外聚滿了逃難的人群,晨鐘也照常地敲響了,悠長、厚重而又洪亮的晨鐘,在那個人心惶惶的清晨,平定了寺內(nèi)僧眾內(nèi)心的驚慌,也給了寺外的難民們勇氣和信心,即便這勇氣和信心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是虛幻。

    在此后的一年中,流寇和土匪不斷地搔擾這座歷史久遠的縣城,縣城的城墻上常年都駐著守兵,縣城的士紳們除了把家財和囤積的糧食拿出來供養(yǎng)守兵,也大量地向寺院供奉香火錢,以期能得到佛和菩薩的佑護。

    無念不有些后悔,為什么自己要在這么一個多事的時候,來到這里面壁呢?然而這一年來也不乏來這里面壁的師兄弟,他們的情況都很順利,況且自己目前所遇到的奇特困境與時局又能有什么關系呢?無念在心里苦笑著。

    然而他也想不出自己遇到目前這樣的困境的原因,他是一個老老實實的和尚,雖無天賦,但卻虔誠,自從受戒以來從未破過戒,雖然心里不免還是想過酒肉和女人,但即便只是想一想,他也總是覺得后悔和罪過,不斷地誦經(jīng)懺悔?;蛟S是來自前世的因緣?然而凡人又豈可妄論因果,能看透一切,看清一切,那是佛菩薩才有的境界。

    雖然如此,無念仍不免自怨自艾,在自怨自艾之后又不免后悔于自己的怨艾,于是又不免靠誦經(jīng)來贖免自己的罪過。他就這樣過了一個早上,其間不時地仿佛聽到了腳步聲,以為是寺院里來了人,然而最后也都不免發(fā)現(xiàn)原來是空歡喜一場。

    饑餓正緩緩地折磨著他。對于饑餓他并不陌生,和尚原本就過午不食,而齋飯又很稀薄,所以無念也常常有深夜時被餓醒的時候,但那時的饑餓與現(xiàn)在相比并不算什么,那時不過是感到了腹中的空虛,口中發(fā)酸,至多還會有些惡心,吐出黃而酸的唾沫,而此時無念卻覺得自己的胃已經(jīng)縮成了拳,且又抽搐著,令他 痛得切膚徹骨。無念知道其實自己決沒有自己所感受到的那般饑餓,是絕望加重了自己的饑餓感,晨鐘的消失意味著寺了極大的變故,而自己所有的希望,此時都只能寄托在寺院里來人上,在這山的絕處,連獵戶和藥農(nóng)都極少來,更不用說樵夫或是游人了。

    然而渴意更讓他痛苦,相比起這渴意,饑餓的痛苦倒仿佛已經(jīng)是幸福,苦而的火在他的喉嚨和嘴里烈烈地燒著,早已干得出血,的舐只能更增其痛楚,無念總是下意識地想要用手去抓撓自己的喉嚨,好把里面燒灼的火挖出來,但他的手只能無助地伸屈著手指,對一切都無能為力。

    絕望讓無念的徹底地松垮下去,的液流淌出來,打濕了他的襠部,在液流出的一刻,他不住想低下頭去喝它,但只是一低頭,他就意識到自己是喝不到的。

    于是他終于哭起來,沒有眼淚,只是無望和無賴的干嚎,像極了一個失去父母的孩子。

    第三天就這樣在痛苦和絕望的等待中過去了,第四天的清晨,無念仍然沒有盼到他所渴望的晨鐘。

    他在心里想象著師兄們撞擊那口銅鐘的情景,銅鐘嗡嗡地震動著,發(fā)出而悠長的吼聲,仿佛它是一個巨獸。然而它的吼聲又與獸不同,獸的吼聲中總不免有威嚴和恐嚇的意味,比如獅吼和虎嘯,而銅鐘的吼聲雖大,卻是平和而穩(wěn)重的,一下一下地撞在你的心上,于是心也跟著它的吼聲一起跳動起來,慢慢地就變得平和了。

    想象這場景似乎能稍稍緩解無念的餓與渴,但也只是暫時而已,很快這些切身的痛苦就把無念的想象壓制下去,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任由自己沉浸在痛苦之中,必須想辦法轉移自己的心神。

    他去打量石壁上的字。雖然今天的清晨并沒有陽光,只有半明半暗的熹微晨光,但卻已經(jīng)足以讓無念看清那些字:“我聞法已,常獨一靜處,修不放逸?!边@字究竟是哪一個師兄、師父或師祖刻的,已經(jīng)沒有人知道,往常來這里面壁的師兄弟們,自然也不免要看到這行字,但也并不在意,那時大家的心都在佛法上,在修行和禪定上,外物自然無法入其心,但此時無念卻是正處于受、想、行、識的痛苦中,他想擺這痛苦,卻又為心與外物所拘縛而無法擺,于是這刻在壁上的短短一行字,不免讓他感到觸動。

    無念知道古時也有人以苦行來思惟佛法,此時自己所遭遇的困境,豈不正與苦行相似?若自己在這樣的拘縛和痛苦中,依舊能禪定之中,依靠著對佛法的虔信和篤行,擺這拘縛與痛苦,那或許自己就能夠在修行上有所進益吧?

    他慢慢地放緩自己的呼吸,然而焦渴和饑餓的感覺更加地強烈起來,完全占據(jù)了他的神識,在這樣的痛苦中,他只能勉強雙手合十,默默地念著佛號:“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他就這樣默默地念著,他不敢念出聲來,因為念出聲來會牽動喉嚨,這會讓他感到疼痛,但他也不愿停下,因為除了念佛,他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念了多久的佛,忽然間,他似乎聽到了雷聲,從他的身后傳來,但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因為這時已經(jīng)入秋,又怎么還會有雷聲?但很快風就刮起來了,“颼颼”地響著,是夏天才有的狂風,松濤不再是緩緩起伏的了,而是像巨浪一般澎湃起來,“呼--嗚--呼--嗚”,雷從他身后很遠的地方生出,初時微弱渺茫到近于無,但漸滾漸近,漸近漸響、漸重、漸急,當它滾動到無念的頭上時,已經(jīng)化為霹靂,隨著閃電一起炸裂,無念只覺得有血從自己的丹田處升起,如潮水般漲起來,淹沒了周身的每一神經(jīng),每一毛孔,使他完全遺忘了焦渴和饑餓,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大聲念起佛來。

    風停了,云低低地山頭上,雷也不再鳴響,光線轉暗,世界沉入寂靜之中。無念知道這是大雨即將落下前的寂靜。果然,幾次呼吸之后,雨就狂暴而歡欣地落下了,濕潤地痛擊著山川、和大地,泥土、山石和樹葉的氣味升騰起來,混雜在一起,這是夏天才有的味道,也是無念最喜歡的氣味。

    無念的頭以及背部的石頭都被打濕了,他高仰起臉,張大了嘴,去迎那從天空中落下的雨水,然而他畢竟是坐在之中,距離雖近,卻仍有一點距離,如人之背身坐于屋檐之下,所以雖然他拼命地把頭往后仰去,但面對著這鋪天蓋地的瓢潑大雨,他仍不能喝到水。

    然而似乎是果真有佛在護佑他,不久之后,雨水就順著洞的罅隙滲了進來,并正好在無念的頭處聚集、落下,起初只是久久的一滴,但很快就變成一道連綿不絕的細細水線,無念張嘴接住,雨水清甜中帶著泥土的腥和石頭的苦咸,但這對無念而言已經(jīng)無異于甘,他盡情地喝了個飽。

    雨下得并不久,但已經(jīng)足夠消去無念的渴意。雖然誰知道這是不是今年的最后一場雷雨呢?誰又知道無念下一次能喝到水又要等到什么時候呢?無論如何,被石頭困住的無念,此時是滿足而欣悅的。

    他終于再一次了禪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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