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把自己賣掉（三）

    那就是，程眉現(xiàn)在很缺錢。

    他很快找到了主治醫(yī)生，很快明白了很多事，然后，他斜倚在病房門口，歪著頭對著程眉笑。

    程眉掃了他一眼。

    “我說，總得有點說法吧？”他兒朗當?shù)恼f。

    “你想怎樣？我拿了你5000塊，不然，讓你一下?！背堂济鏌o表情的說。

    沈語從身上掏出一張卡，在她面前揚了揚，“這里有五十萬，你會讓我做什么？”

    “五十萬？”程眉滿眼放光，她急急的問：“你想讓我做什么？”

    “這里，好像不太適合談這些問題，不如，我們換個地方？”

    “好。”程眉只簡單的應了個好字，不好又能如何，到了現(xiàn)在，她除了自己，再沒有別的辦法，當然，死了也是一條路，可是，如果死了連一分錢也換不到，豈不可憐，所以，還是賣身比較好。

    沈語換的地方是一間酒吧，想來他經(jīng)常來這種地方，有種輕車熟路的感覺，進了酒吧，程眉就始終低著頭，里面的人目光有些放肆，尤其那幾個認識沈語的男人，見到她一直向沈語叫：“你小子，這回換雞仔了？”

    她就是那個雞仔。

    這樣的說法實在是刺耳，可是，她還能怎么樣？

    沈語找了個單間，兩人在沙發(fā)上坐下，沈語上來動手動腳。

    程眉不躲不避，由著他去，他漸漸有些把持不住，手上的動作大了點，程眉冷冷的說：“你又又啃的，5000塊我也該還完了，你要不要再付錢？不如，一次付清吧？50萬都給我，我隨便你怎么樣?！?br />
    沈語本來已是大動，聽到這句話，差點。

    這個小妮子，話也太冷了吧？

    真是從來沒見過這么冷的人，明明看著秀氣精致的樣子，怎么一說話，就像從三伏天一下子了冰天雪地一般。

    他坐好了，說：“你不后悔？”

    程眉嘲諷的笑了笑，也不知是嘲笑沈語的這句話，還是嘲笑自己。

    “有什么好后悔的？”她反問。

    確實沒什么好后悔的，她原本就沒打算象正常的女孩子那樣生活，她沒打算結婚生子，那么，給了誰，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換來錢，救她在乎的愛的人，這就夠了。

    沈語半晌沒出聲，只是盯著程眉目不轉睛的看。

    她真是瘦，瘦得有點皮包骨頭的感覺，可是，只是看著她，他就能聽見自己的在瘋狂的生長著。

    “你后悔了？”見他半天不出聲，程眉站了起來，問。

    “如果后悔了，就別耽誤我的時間，我的時間很寶貴。”程眉說著往外走，她的時間確實很寶貴，她得趕緊找到能給她錢的人，來救她的姑媽，早一點拿到錢，早一點救人，也許病就早一點好，所以，她的時間，是與來跟死神賽跑的。

    “我明天把錢給你，你呢？你什么時候把自己給我？”沈語突然在她身后說。

    “款到給貨?！背堂嫉恼f，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剩下沈語一個人，嘴張得大大的，半天沒合攏。

    這個死丫頭，真是會敗人興致，就算他們有可能會是這種關系，也不至于說得這么骨吧？這樣一說，又是款又是貨的，真的是一點的氣氛都沒有了。

    他搖搖頭，聳聳肩，決定找個最有情調(diào)的女人來提提興。

    程眉回到了醫(yī)院。

    因為姑父死了，而家中也沒有什么人可以幫忙，程眉便先將火化了，將骨灰盒捧了回來，眼見著活生生的丈夫轉眼間便成了一堆灰渣，姑媽再次哭得死去活來，而方文也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程眉的心一直在抖。

    她沒時間哭，或者說，她忘了哭，她只是想，怎么辦？

    怎么辦這三個字自從她把程城送到醫(yī)院之后，就一直盤旋在她的腦海里，她捧著骨灰盒整個人木木的，不知道明天的沈語會不會變卦，不知道能不能得到那救命的五十萬。

    一整夜她一下也沒有合眼，看見姑媽和方文凄慘的樣子，她就難過得心都揪起來了，好在夜深了，他們總算睡下了，她輕輕的走出病房，在醫(yī)院的小花園邊坐下。

    夜涼如水，她摟緊了自己，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她看了半天，突然又想起小時候程城帶自己看星星時的情景。

    自從姑父出了事，程城便沉默了，他看著自己的女兒上下奔忙，自己也曾想爬起來去看一眼自己的姐姐，可惜，人還沒站起來，頭先暈了，不得已，他只好又躺回去，后來能起來了，他卻也不敢再去看他的姐姐了，他害怕，害怕看到她那樣悲傷無助的眼神，所以，他只好仍是縮在病房里，無聲無息的把自己照顧好。

    再后來，姐夫死了，他就出了院，得知姐姐又有可能會患上癌癥，他整個人便沒了影蹤。

    他一向不是個肯承擔責任的男人，他走了，程眉也懶得再去找他，只是一個人撐著。

    可是，天知道，她多想在這種時候，有個親人能站出來，陪她一起。

    她在冰冷的小花園臺階邊坐了一會，坐得手腳冰涼，就站起來想回去，誰知身邊卻映現(xiàn)出一個人長長的人影，她嚇了一跳，抬起頭來，卻發(fā)現(xiàn)是沈言。

    “你怎么沒回家？”她驚訝的問。

    “我好象說過，最近我值夜班?！鄙蜓晕⑿χf。

    程眉對著他的微笑愣了一會兒，突然問：“你和沈語，是親的兩兄弟嗎？”

    “是吧？”沈語回答她，明明是回答的話，后面的尾音卻又似有點不確定。

    程眉一時之間也不好再問，便低了頭，仍是往前走。

    “你怎么想起來問這個？”沈語問她。

    “哦，沒什么，只是感覺，你們兩個人，很不一樣?！?br />
    “當然，他長得比我要好看很多?！鄙蜓宰猿暗男?。

    “好看嗎？”程眉重復了一句，想起沈語那幅瞇瞇的樣子，突然覺得有點惡心。

    “我覺得，他長得很邪氣，沒有你好看?！彼拱椎恼f。

    “你這是在夸我？”沈言笑了笑。

    “我是實話實說，這時候，我還沒心情夸人?！毕肫鸩∩系墓脣?，程眉不自覺的嘆了口氣。

    “在擔心你姑媽？”沈言問。

    程眉嗯了一聲，說：“劉醫(yī)生說有可能會癌變，可是，會不會有種可能，根本就發(fā)生什么癌變呢？”

    她始終抱著那樣的幻想，因為劉醫(yī)生沒說一定。

    “這個，也許吧，有些病，在初期并不易診斷出來，但是，診斷出來了，也未必就是壞事，在這種時候發(fā)現(xiàn)，治愈的可能相當大，因為這種病，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便是晚期，可是你姑媽不同，她是因為胃潰瘍而變了較為全面的檢查，所以才能及時發(fā)現(xiàn)。”

    沈言說的這番話讓程眉的心里好受了很多。

    “但愿，老天爺沒有那么殘。”她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今天是十五了嗎？月亮真圓呀！”

    突然又想起小時候的月亮，想起程城摟著她，一起吃月餅的情形，這些日子是怎么了？老是不停的回憶起小時候的事。

    “是蠻圓的，你喜歡看？”沈言仍是那份溫雅的笑容。

    “喜歡？不，只是一抬頭，看到了?！背堂检o靜的說。

    “來了醫(yī)院有一周了吧？我記得你說過，你讀大二，學業(yè)不是全耽誤了嗎？”沈言又問。

    “這個時候，哪還顧得上許多?！?br />
    “那個……。?！鄙蜓元q豫著，始終不知怎么把話說出口，他本來一走近她，就想問她：“你需要錢嗎？我這里有?！?br />
    可是，始終說不出口，他與她素昧平生，她會不會認為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又或者，想趁人之危。

    當然，他的目的也并不單純，他想認識她，想離她近一點，最好，能走進她的生活。

    就在他的時候，程眉已快步走向了住院樓，他兩步三步?jīng)_上去，拉住她，把一張卡塞到她手里。

    程眉看著那張卡，半天說不出話來，“這是，這是什么意思？”

    “里面有十萬這樣子，密碼是254678?！鄙蜓缘偷偷恼f。

    “你為什么要給我錢？”程眉一直在找錢，想錢都想瘋了，可是，她沒想到在這個寂靜的月夜下，會突然出現(xiàn)這樣一個笑容溫婉的男子，塞給她很多錢，她是在做夢吧？她一定是累壞了，所以才會做這樣好的夢。

    “因為你需要?！鄙蜓钥诙觯拔也幌Ｍ吹侥闾焯斐钊轁M面的?！?br />
    程眉抬起大大的眼睛茫然的看著他，突然，她伸出手來，在他的臉上索一陣。

    “你是真的嗎？”她問。

    “我當然是真的，你怎么了？”沈言感覺她的手指冰涼，在他的臉上飛快的掠過。

    程眉把那張卡在手里握了又握，直到手心的汗把它弄得滑膩膩的，還是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

    “只是十萬塊，算不得什么的?！鄙蜓哉f著先她一步走進了住院樓。

    程眉把那張卡貼在口，倚著病睡著了，依然是睡得不安穩(wěn)，夢中有人搶自己的卡，她和那人搏殺著，醒來才發(fā)現(xiàn)是方文。

    “姐姐，剛剛有個男人來找你，說等你醒了，讓你去昨天去的老地方?！狈轿钠婀值目粗敖憬?，那個人是誰呀？”

    “哦，我一個朋友?！?br />
    這時姑媽也醒來了，擔心的說：“程眉，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朋友呢？他看起來，很有錢，但是，也不像什么好人。”

    “姑媽，看你說的，好人壞人你還能看出來呀，你以為是你小時候看的樣板戲呀？”

    姑媽難得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