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的另一端,總有一個人或一些人是你不認識的。或許你認為這很可笑,其實這并不可笑。因為在這些游弋的靈魂里,世間的每一個人都是友人或敵人。我們只是素未謀面,并不代表素不相識。也許當你見到這個人或這些人的時候,沒有似曾相識,但是在你人生的電影院里,他們各自占據(jù)著一個位置,他們都可以看到你,你卻未必看到他們。因為他們在黑暗的角落里,你在明媚的鎂光燈下。這些你不認識的人,與你的人生千絲萬縷。
在這個世界的另一端,還有一個人或一些人是你不認識的。比如,自己。因為你永遠看不到你自己,便不可能徹底地了解自己。你以為通過鏡子可以認識自己,其實那只是你的臆想,或者你認為那是你自己,其實那不是真實的自己。真實的自己是任何人看不到的,就好比當你面向任何一個地方,你可以看到任何人的模樣,卻始終無法看到自己的模樣。
那些鏡子、湖面、金屬,以及種種可以反映你的面孔的物質,只是它們對你的容貌的認知和理解,進而在這些物質上面反映出來。但是反映在這些物質上面的你的臉,卻未必是你真實的面孔。那么,如何才能看到自己呢?答案是――死亡!
當你的靈魂從逝去的軀殼上面脫離,進而侵入另一個鮮活的生命的軀殼,你才能以第三者的身份目睹自己的模樣。但是你已經(jīng)不能告訴全世界,其實你們都看錯了,我不是你們眼中的那個樣子。這張面孔下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只有死亡能夠揭秘。
這個世界之所以是圓型,一方面可以使?jié)u行漸遠的人終有一天萍水相逢,令一個原因是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有另外一個原因,你可以發(fā)揮自己的想象力,任何紕繆的、怪譎的、悲戚的、歡愉的結果,都有理可依,這些依據(jù)正是你的大腦,你承認它存在它就存在,不必在意旁人的質疑,或自己的觀點被否決,因為你就是你,你不是別人,別人也不是你。
也許我們不會與所有的人邂逅,但我們的靈魂游弋了世界的每一寸角落,只是它沒有辦法告訴你隱蔽在這世界里的故事和秘密,否則人生的意義便淪喪了。就好像我們不知道未來會發(fā)生什么一樣,如果我們知道了,就會作心理準備、思想準備,以及各種準備,就會按照未來的模式生存,而不再是盲人摸象。但是,當所有人都按照這個套路涉足人生時,生命就變成了一條流水線,我們共同的結果不再是死亡,而是為了活著不擇手段。
所以,我們必然在人生的道路上盲人摸象,不論你摸到的是象的鼻子,還是像的屁股,都無法掙脫命運的指使。因為你邁出了這一步,伸出了這一只手,結果就已經(jīng)產生。其實結果早已存在,當我們降生的時候,所有的結果都已出現(xiàn),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就像我們死亡之后即可窺視自己的模樣、但我們沒有辦法告知任何人一樣,我們無能為力。
這正是生命的因果關系,如果你對它產生了好奇,你就必須面對這個結果。你已經(jīng)走進了這個迷宮,無路可退,你只能從這里走出去,或者永遠呆在這里面。如果你呆在這里,你只能等死;如果你堅持走下去,興許會復活。所以,雖然在宏觀方面命運掌控著我們的人生,但是在微觀方面我們擁有決定權。游戲人生已經(jīng)開始,聽到什么、看到什么、遇到什么,沒有人可以知道,只有你了解這個世界,那些不為人知的真相。
……
鄭銘的爸爸是中央美術學院的國畫教授,但他不喜歡別人稱呼他教授,因為他不知道別人是不是在罵他,他又不能在這種情況下莞爾一笑,萬一別人真的在罵他,豈不是欣然接受了么。這樣的稱謂容易讓人產生誤會或遐想。遐想是沒有邊界的,遐想也并不犯法,但是遐想容易產生誤會,作為國內國畫一級講師,鄭教授不喜歡被人誤會。
鄭教授曾在黑板上畫下一個圈,當他問學生這是什么的時候,學生的回答是“經(jīng)濟特區(qū)”。鄭教授很失望,因為這些學生的腦子太發(fā)達了,想的太多,容易曲解。他告訴學生們,這就是一個圈。為了不引起誤會,我們還是叫他鄭義吧!鄭義的工作是在中央美術學院……哦,對不起,剛才說過了。
鄭義已經(jīng)年過半百,他兒子今年剛畢業(yè),從事的工作是“無所事事”,工作內容負責“吃喝玩樂”。也許你認為鄭銘是一個沒有前途的人,但鄭義不這樣認為。他不像其他的家長,要求兒子一畢業(yè)就發(fā)財致富,房、車、姑娘,一應俱全。鄭義是一個很開明的人,他知道每一個人都自己的想法,即使現(xiàn)在沒想法,也遲早會有想法,這些想法是逼不出來的,逼出來的不是想法,是孩子。所以,鄭義并不要求兒子畢業(yè)之后就一鳴驚人,或者一鳴嚇人。
鄭義是一個很淡定的人,也許與他從事的專業(yè)有關,他不會為兒子無所事事感到焦慮,因為他堅信一句話――天生我才必有用。說不定兒子某一天吃喝玩樂也搞出名堂來。況且,時間會賦予每一個人機會。至于這些機會是否平等,沒有人可以說清楚。因為機會這個東西就像姑娘一樣,你不喜歡這個姑娘,總有人喜歡這個姑娘,你也無法用你的審美觀去評價別人的審美觀。鄭義始終認為,鄭銘還沒有得到時間的眷顧,他只是缺一個或一些機會。
鄭義有許多的愛好,除了琴棋書畫之外,他還喜歡收藏古董。作為一個老古董,鄭義對自己有充分的研究,他非常了解自己的想法,即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鄭義閑暇之余便去潘家園轉悠,這個京城有名的舊貨交易市場,是他最愛去的地方。
鄭義家里有許多古董,不過大多數(shù)均為贗品。在他看來,收藏這項愛好重在參與,真真假假乃是浮云。只要他不肯承認是假的,這些古董都可以是真的。但是鄭義始終堅信,會有一個寶貝令他一見鐘情,他愿意為了這寶貝傾家蕩產。
藏友都以為鄭義是行家,入手的古董便請他鑒定。如果鄭義認為是古董,他將從中獲取百分之五的鑒定費;如果鄭義認為不是古董,他將從中獲取百分之零的鑒定費。當然,但凡鄭義過眼的古董,基本上都不是贗品,否則他就拿不到鑒定費了。這樣一來,既能得到一筆鑒定費,又不會傷害藏友的心,對彼此都有好處。鄭義就是這么一個通情達理的人。
不過有一個問題鄭義始終不明白,那就是為什么自己總是買到贗品。作為一名資深藏友,他認為自己不可能這么倒霉,瞎貓還有碰上死耗子的時候??墒青嵙x發(fā)現(xiàn)自己只能憑實力不能靠運氣,但是他又沒實力,所以只能靠運氣。想到這問題,鄭義就便秘。
在一次便秘過程中,他找到了問題根源。鄭義認為每次買到贗品,不是實力和運氣的問題,更不是人品問題,而是古董的問題。也就是說,他買的古董不是贗品,是鑒定者認為是贗品(鄭義從不邀請自己給自己的古董做鑒定,因為他不想支付自己百分之五的鑒定費)。想通這個問題,鄭義便釋然了,他將所有贗品一概視為真品,于是他的便秘好了。
鄭義知道,只有對這些歷經(jīng)了歲月摩挲的古董或贗品關懷備至,它們才能為自己帶來好運。因為這些古董或贗品被很多人接手過,在這些人里面,有的人可以帶來好運,有的人可以帶來霉運,這些運氣已經(jīng)與這些古董或贗品融合。鄭義已經(jīng)走了一路霉運,所以他并不擔心再走一路霉運,他只是希望這一路上有一個好運,哪怕一個也好。
于是,好運來了。
突如其來的好運令鄭義手足無措,一個嶄新的問題擺在了他的面前,如果機會是平等的,為什么遇到霉運的機會總是比遇到好運的機會多呢?這說明機會并不平等,所謂的“平等”只是用以寬慰失意者的權術。作為一個在不幸中掙扎了二十余年的人,鄭義認為在古董屆,除了自己這個老古董不是贗品之外,所有的老古董都有可能是贗品。
鄭義是個充滿正義的人,還是一個健康樂觀的人,他每周去公園練功(具體什么功他也不知道,因為是他自己獨創(chuàng)的,還要免費傳授給別人)。這天清晨,鄭義騎著自行車來到了公園,剛下車就被一群老古董圍了起來,大家紛紛掏出寶貝敬請鄭義鑒定。
“先讓我把車停下?!编嵙x將他從舊貨市場繳獲的自行車停在了一棵大樹旁邊。鄭義習慣將這輛鳳凰牌28自行車停在這里,他認為這里風水好,至于為什么好,鄭義也不知道。如果別人把車子停在這里,他就說這里風水不好,經(jīng)常丟失自行車。
第十四章:收藏古董的老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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