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問三不知

    “這得你自己去接觸。好了，我不多說了。去吧，別讓老大久等了?！睆埨鑾缀跏前岩琢岘囃七M(jìn)了部經(jīng)理辦公室。

    冷不丁讓張黎推了一把，易玲瓏幾乎是摔進(jìn)部經(jīng)理辦公室的，一個踉蹌險些跌倒。背后的張黎嘿嘿笑著，揚長而去，易玲瓏卻有點不知所措。

    這是經(jīng)理辦公室的一角，只不過被毛玻璃門給分隔成了一個獨立的辦公區(qū)域。辦公桌、電腦一應(yīng)俱全，還有案頭那一只煙灰缸，插滿了煙頭。桌子的角落里還放著一盒金上海。

    辦公桌前坐著那一位張黎口中所說的部經(jīng)理周宇星，看面相年紀(jì)在三十歲左右，一如自己那樣的西裝筆挺，卻不茍言笑，甚至看不出半點感情變化。易玲瓏勉強笑笑，輕聲道了一句：“您好！”

    “坐吧！歡迎你小伙子！”周宇星道。易玲瓏依言乖乖地坐下。

    “先前張黎問你的問題我就不重復(fù)了。我只有一個問題，你又是為何要來我們P保公司求職的呢？”周宇星不緊不慢地問道。

    “第一，貴公司是本土原創(chuàng)的品牌，我希望支持一下；第二，我想過上自食其力的生活，希望這里是我事業(yè)起步的地方?！币琢岘嚨脑掞@得鏗鏘有力，但始終透著一股未脫的稚氣。

    “我對你所說的自食其力很感興趣，能具體說說嗎？”周宇星追問道。

    “這個……”易玲瓏有點愣神。其實方才這段話作了藝術(shù)加工，原本想說“在本公司混一口飯、養(yǎng)活自己”之類的話，但到了口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腦海里使勁地改了一下才說了出來。

    “好吧我直說……”易玲瓏道，“您也知道現(xiàn)在大學(xué)畢業(yè)生的就業(yè)情況并不好，所以我來了，找一份工作希望養(yǎng)活自己、并且融入社會。在貴公司學(xué)到點什么的話我就不說了，畢竟保險是我從未接觸過的領(lǐng)域。但多了這么一份人生閱歷也不錯，我想試試?！?br />
    周宇星聞言，原本不茍言笑的臉龐忽然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雖然刻板，但依然被易玲瓏察覺到了。小伙子不禁啞然：“不是說周大領(lǐng)導(dǎo)不會笑么？”

    “你很直接，這樣很好?！敝苡钚欠路鹗窃诳洫勔琢岘囁频卣f道，“你跟張黎吧！她愛做大姐姐，雖然偶爾欺負(fù)小朋友，但總愛替你們出頭，希望你們合作愉快。”

    易玲瓏被張黎帶到了電話銷售組專門的辦公室，給了他一堆的名單和招聘話術(shù)的打印稿，要他先從撥打招聘電話練起：“還記得咱們部門給你打招聘電話的那一天么？那就是咱們電話銷售組的女孩哦！好好練著，下午三點鐘我來考核你的練習(xí)結(jié)果。如果有什么疑問可以來經(jīng)理辦公室找我，只要不出外勤我一般都在的?！?br />
    易玲瓏依言稱是，拿著那一張打印稿和名單細(xì)細(xì)地研究了起來。張黎折返到了經(jīng)理辦公室，還沒等坐下就被周宇星叫住了：“我說，這一次你那一小組總共招來多少人馬？”

    “連同方才的易玲瓏已經(jīng)三個了?！睆埨璧溃靶』镒雍芄?，但不知道能不能勝任保險行業(yè)?！?br />
    “沒有誰是專門為這個行業(yè)而生的?！敝苡钚屈c了一根煙，靜靜地說道，“先讓他打打招聘電話吧，這是基本功。對了，梁波那兒招了幾個？”

    “四個，都是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張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仿佛在暗罵那個梁波好色成性。

    周宇星撇了撇嘴，道：“他好歹也是區(qū)經(jīng)理，咱們團隊的一員嘛！何必事事都跟他計較？”

    “哼！誰讓他搶走了我手下的王冬慧？”張黎道，“可以搶我的零食，可以搶我的午飯，但是不能搶我的親衛(wèi)隊，更不能打我家王冬慧的主意！”

    周宇星那一本正經(jīng)的臉上不禁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仿佛是在看撒嬌的小妹妹似的。想不到叱咤本部門的金牌保險代理人也有為了一個弟子跟人計較的時候。

    正餓得肚子咕咕叫的時候，張黎來了，帶易玲瓏一起吃飯。他身邊又多了兩位女性，一位和自己年齡相仿，方才打照面時易玲瓏還依稀記得她也是來面試的；另一位年長一些的大姐頭之前還未見過。易玲瓏打了一個上午的招聘電話，已然是饑腸轆轆，推辭也懶得推辭便跟著張麗下樓去了。

    “介紹一下，這位是易玲瓏，新來本部門的內(nèi)勤帥哥?！睆埨桀I(lǐng)著幾人一邊走一邊介紹道，“這位也是今天新到的員工，叫做周瑜；至于這位……”說著指向那一位大姐頭――

    “我叫鄧云霞，是張黎的副經(jīng)理?！钡故沁@大姐率先自我介紹起來了，“小伙子還有點靦腆嘛！來，先握個手！”

    易玲瓏幾乎是被鄧云霞提著雙手握了一把，忽然有一點糾結(jié)，不知道投靠了那么多美女是不是一個失誤：“我都快成愛混女人堆的賈寶玉了！這下該如何收場？”

    易峰是在下午三點的時候盼來兒子回家的。那一個星期天自己正好不用回單位加班，正好有機會一顯身手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犒勞自家的臭小子。忙碌了一個下午，坐在客廳里悠閑地抽著煙，才點上沒幾分鐘就聽到了門外的動靜。

    易玲瓏麻利地掏出鑰匙，開了門鎖，還沒踏進(jìn)家門便聽到了那一聲雷厲風(fēng)行的嗓音：“易玲瓏任務(wù)完成，請求歸隊！”

    “這小鬼頭，奧特曼看多了吧！”易峰道，“公司業(yè)務(wù)完全熟悉了么？”

    “不知道！”

    “那你負(fù)責(zé)的主要崗位職責(zé)知道了嗎？”

    “不知道！”

    “需不需要跟客戶見面？”

    “不知道！”

    “奶奶的，一問三不知，今天你混的叫什么?。俊币追宀唤行琅?，真恨不得一腳把兒子踢出去。

    “打了一個下午的招聘電話算是入職前的摸底考試。明天開始會有為期三天的專業(yè)培訓(xùn)，主要介紹本公司的產(chǎn)品及各項條款，以及公司的管理規(guī)章制度。接下來分派每人的具體工作職責(zé)和業(yè)務(wù)。前兩個月底薪是每月八百元，第三第四個月是每月一千五百元底薪，此后底薪提升為每月兩千元。目前我就知道這些。”

    “那么說，今天你只了解了個概況是吧？”易峰問道。

    “差不多，還打了幾乎一整天的招聘電話，領(lǐng)導(dǎo)說這是電話銷售的基本功。目前為止我也不知道結(jié)果怎么樣，但打過一百二十五個招聘電話，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應(yīng)聘者口頭上答應(yīng)來面試?！币琢岘囉袟l不紊地把白天的經(jīng)歷盡數(shù)匯報給了老爹聽。

    易峰聽完后沉思了一會兒，又問：“其余的還有么？”

    “有。頂頭上司請我吃了午飯。”易峰不假思索地答道，“還有什么事么？”

    易峰冷言道：“事情是沒有，只不過暫時有幾個推斷，也不知道對不對，你姑妄聽之?！?br />
    “哦？說來聽聽喲！”易峰拉過了椅子坐在老爹身邊饒有興致地期待著下文。

    “第一，你說今天打了很多招聘電話，我倒不在乎你能招來多少應(yīng)聘者，但既然要打那么多的招聘電話，在我看來這個行業(yè)的淘汰率是很高的。你要留神，沒準(zhǔn)這是一份朝不保夕的工作，誰也不知道你明天會不會下崗了?！币追逋淘仆蚂F地說道。

    易玲瓏思索了一會兒，又問道：“那另一個推論會不會是關(guān)于頂頭上司請我吃飯的？”

    “好小子，有悟性！”易峰道，“古往今來只有下屬請領(lǐng)導(dǎo)吃飯的，哪兒有上司請下屬吃飯的道理？所以你剛才說你們區(qū)經(jīng)理請你吃了午飯，我就覺得奇怪，初步推論是……”

    “籠絡(luò)人心！”易玲瓏伶俐地接過了父親大人的話茬應(yīng)聲道。

    “你懂就好。”易峰道，“保險不僅是回報率很高的業(yè)務(wù)，也是一門壓力大、淘汰率高的產(chǎn)業(yè)。既然你入行了，總不能什么事情都靠我一個老頭子來替你操心、分析吧？”

    易玲瓏只有緘默――父親大人今天顯然是做了不少功課才知道這些，相比之下自己這個親臨戰(zhàn)場的求職者就差勁了很多。滿臉寫著“慚愧”二字，易玲瓏一副苦相地看著老爹，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易峰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道：“好了，我也不給你多增加壓力了。記住一點，找工作可不能只顧著完成自己該干的事情，有時也該想想，為什么要這樣，而不是那樣。你們單位是保險公司，人際關(guān)系比在學(xué)校里可復(fù)雜多了。你自己想辦法努力吧！”

    易玲瓏點點頭，好像還沒完全明白父親的話。盡管內(nèi)心有點沉重，但絲毫沒影響到用餐的情緒。拽了紅燒大排骨大快朵頤，三下五除二地把滿滿一大碗飯給混了下去。老爹什么話也沒說，心下卻在暗暗嘀咕了：“這吃相，都快趕上天蓬元帥了，我這臭兒子怕是丐幫弟子轉(zhuǎn)世吧？”

    易玲瓏坐在電腦前，打開了QQ對話框。老爹易峰總是對他每晚都靜靜地坐在店面前的行為指手畫腳：“哼！你在那里裝模作樣干嘛？就算寫書也沒見你創(chuàng)造過多少財富嘛，真不知道你這樣有什么意義？”

    說歸說，每一個晚上易玲瓏依然會蹲在那臺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筆記本前慢悠悠地打著文字。手邊的QQ指示始終閃爍不已，有Q群的，也有好友的。原本想在那個“打工路上”的群里吼一嗓子，說自己終于找到工作了。但想到下午老爹與他提起的那幾句話，終于忍住沒說出去：“是啊，江湖險惡，我還處于出師未捷的階段呢，就這么興沖沖地告訴別人呀？”

    群里眼尖的朋友們已經(jīng)看到易玲瓏上線了，都起哄要他出來聊天。易玲瓏也只有笑著鉆了出來跟一眾人等打了招呼。仔細(xì)看了看好友列表，群里素來要好的善良才是美與我是孱孱都在線，也只有她們倆才知道自己這兩天正在奔走于各家招聘會的事情。

    記得那一天，在虹口足球場舉辦的招聘會上，易玲瓏踹了一大捧簡歷，奔來跑去的顯得極為捉襟見肘，只恨爹娘少生了一雙胳膊。好不容易分發(fā)完了幾十份簡歷，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了起來。搖頭苦笑間，去便利店里買了一份盒飯吃，心里還在琢磨著會不會因為買了一盒檔次相對較高的便當(dāng)而遭到家里人的集體批斗：“工作還沒著落呢，就吃這么好的盒飯？你就不能找一點便宜的東西吃啊？”不過看到路邊幾位民工朋友坐在一起，手里捧著的居然也是一樣的便利店盒飯，有一人竟然和自己吃的一樣，紹興大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