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乾符六年。二月初九上午。鎬京城前,跟隨者大報恩寺派出的武僧。從西門入,到達大離國驛館,驗看詔書,符印后。在驛館侍者一些略驚疑的眼神中。聶虛回到了他給事黃門侍郎身份才能住的驛館小院中。
聶虛此時著淺紫色雷神降世伏魔袍,帶雙魚佩,束進賢冠。整個人看起來極為嚴肅刻板,不能親近。對于那小廝異樣眼神,他自然是知道的。反正就當引蛇出洞,到了這鎬京城,牛鬼蛇神來了就是,無非都是在他聶虛手下一戈了賬罷了。
到了第二天。那一整個上午,天氣都有些暗,到了下午。天色愈發(fā)的悶熱。聶虛與隨行的四位武僧都一直待在房中,小廝自會準時送上吃食。
到了傍晚時候,越來越多的烏云,層層疊疊的,聚集在鎬京城的上空,給人一種,即將要下大暴雨,然而雨又怎么都下不下來的焦躁感。
到了申時左右,第三層內城朱雀坊琴鶴山的山腳下,一個穿著驛館驛服的小廝,來來回回的走著。說是山腳,無非就是小山丘罷了。
鎬京城一共五重城墻,劃分出了五重區(qū)域第一重多為平民、第二重則多是士人、第三則為官宦、第四重便是了皇親國戚、第五重自然也就是皇城帝丘之所在。大抵又按照南北東西劃分高下,按坊而居。平常皆不得半點逾越。
雖然是春天,但烏云密布,天色卻越來越黑,越來越暗......
進入亥時,內城馬上要執(zhí)行宵禁,雨仍然沒有下下來。然而風卻越來越大。疾風刮卷著地上的沙塵,小粒的石子。被風吹得在街面上滾動,在內城中巡邏的兵士。已經開始提前避著肯定會下下來的陣雨。
而這個小廝,正是二重內城驛館送聶虛入住的使役,而現(xiàn)在他所在的第三層內城朱雀坊琴鶴山正是那當今左諫議大夫江克江紹銓的產業(yè)。
等了良久,天色終于盡墨時,山道上終于出現(xiàn)了一人影。
“大人喚你上去...”
......
內城解除宵禁,打開城門的時間,一般都是在卯時,如果是在冬天,這個時候,天都還是黑的,在春天這個時候天也不過就是灰蒙蒙的亮。
擺攤的商人,會在這個時間點開始逐漸進入自己所能到達的下一內城的坊市,然后,隨著天色越來越亮,各自階級所屬的內城也會慢慢的熱鬧起來,而其中最熱鬧的,當然還是第二重坊市九大坊中最大的青魚坊。
不過在城門打開之前,即便是內城的九坊之間,一般官員也是禁止穿行的。
此時,聶虛坐在馬車上,隨著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從西門進入內城,一路直行往皇城正門駛去。路上人還不多,有些清冷。
皇城周長五十里,建有諸多樓臺殿閣,內中雕梁畫棟,飛檐高架,曲尺朵樓,朱欄彩檻,蔚為壯觀,氣勢非凡。城門都是金釘朱漆,壁垣磚石間,鐫鐵龍鳳飛云裝飾。
雖然在民間的各種評書、話本中,喜歡將天子在皇宮中,處理軍國大事的正殿喚作金鑾殿,但是事實上并非如此。
金鑾殿在皇宮中,緊靠著翰林院,實際上乃是皇宮中的偏殿,通常情況下,也并非議政之處,而是天子召見臣子,請教其它學問,又或是聊聊與國事無關的家常的所在地。
此時此刻,聶虛,就是在這金鑾殿前,等待著離國天子的召見。
金鑾殿同樣構造華美,富麗堂皇,屋脊的兩端,是由十三塊黃彩琉璃瓦件拼成的獸像,此獸喚作“鴟吻”,它們在屋脊兩頭彼此相對,張開大嘴,仿佛要將整個殿脊吞下去。
“鴟吻”乃是龍之九子之一,傳說中有鎮(zhèn)火之用。
在豪宅大殿正脊的兩端放置的石獸,叫作“吞脊獸”。只有天子、嬪妃、皇子的宮殿才允許使用龍、鳳、龍子作為吞脊獸,官員的豪宅,則只能使用獅虎之類,而普通的地方鄉(xiāng)紳,則最多只能使用斗牛之類的雜獸。
金烏從金鑾殿的一角升起,從他的角度看去,殿脊右側的那只鴟吻,猶如被金光所籠罩,帶著神秘的威嚴。
“大離征蠻先鋒將軍之子,給事黃門侍郎聶虛入殿面圣!”司禮太監(jiān)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在白玉階臺上響起。
沒有任何的猶豫與遲疑,聶虛沿著白玉階臺的右側踏入殿中,覲見天子只見周遭除了侍應宮女宦官,并無旁人。聶虛并未下跪,只是躬身一禮。隨后微微垂著頭,余光只見天子隱于寶座之上,不見身形。
“且隨孤去帝丘昊天殿”
離皇盤丁聲音平緩,有力。有一種懾服人心奇特魅力。
帝丘,一聲號角,悠悠然有如龍吟。聞聲,左右宦官、侍女、禁軍中突然起了一陣騷動,人人立即低下頭去,紛紛向兩邊散開。
號角聲中,有禁軍百人,皆身披黑甲,頭頂雉尾,青銅覆面,坐下黑馬鐵蹄如雷,列隊而來。時有王旗獵獵,力士十名,筋骨如鐵,須發(fā)戟張,合力托起一張純金打造,鑲滿七色寶石的御座,仿佛一朵盛開的金色蓮花般,隱約見御座上一名上有煌煌帝者,極其雄偉俊美。
聶虛終于忍不住,以一點心意慢慢接近御座,感知中只見那離皇盤丁如日儷天,晨光普照才能形容,頭戴天冠,華貴龍袍一絲不茍穿在魁偉的身子上,露出白玉般剛勁面容,那輪廓完美得如同墜落人間的星辰。
帝者筆挺的鼻梁下,嘴唇透出一絲傲慢,不屑,詭異的微笑。一對如湖水般清澈,迥異常人的淡紫色眼眸中完全看不到任何感情,與那微笑結合,如最冷冽的恒古寒冰,雖然只是一個看似不滿二三十歲的青年,卻高高在上,仿佛坐在云端俯瞰眾生一般,讓身邊那群巍峨巨漢顯得如同螻蟻般卑微。
如果要有一個詞形容,有日中天。僅此而已?!斑汀备谟?,亦步亦趨的聶虛在心意中見到那詭異微笑時,口中突然輕輕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
但是盡管這樣,聶虛嘴角依舊滲出一絲血跡。當下心中凜然,嘴角只是冷笑。
刀槍耀日,兵戈如林。上千羽林禁軍戒備森嚴,仿佛石像一般矗立帝丘四周。 不知幾時,王旗翻滾,號角錚鳴,儀仗叢中,波開浪裂,十名赤身力士齊聲喝號,托那黃金御座,鐵石般的臂膀一齊發(fā)力,只見御座冉冉而起,緩緩轉動,向半空中擲去。
驟然間神音紛作,清冽宛轉有如鳳鳴,御座下方自有孔竅,四周八片方圓丈許的金色花葉紛紛舒張開來,繁盛如云,種種明珠異寶密布其間,玲瑯滿目,仿佛白晝星辰,一時間整個帝丘上空神光四射,映得所有人眼花繚亂,恍惚如在夢里。
御座離地數(shù)百丈,隨后緩緩落下昊天殿。如鑲一朵金色蓮華于昊天殿上,叢叢金枝玉葉掩映間,離皇盤丁巍然高臨,龍袍天冠,九條神龍纏繞周匝,雙瞳猶如兩輪紫月,俯瞰天下。
帝丘,如其名。只是一座位于皇城或者說鎬京城正中的小山,昊天殿,名為殿,其實是一座高百丈的高臺。
人身處臺下,能見祥煙氤氳,上懸一匾:昊天。據(jù)說夜間登臺仰視能賞周天列宿,羅絡玄虛。衍化流綱,洞徹太空。日里憑欄則俯瞰禁宮瓊樓玉宇,能見銅柱玉階,斗拱飛檐。各園林亭榭仙禽起舞,金童玉女來來回回,明光萬道。若于霞氣升騰晨曦之際,于臺上更可睹羲和馭金烏于天端,極目望去,青天一色,澄澈如洗。點點金黃,躍然目中,不似人間。
第十一章 青天莫起浮云障,云起青天遮萬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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