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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相親

小說:異鼠 作者:立達(dá) 更新時間:2020/6/18 20:18:29 字?jǐn)?shù):3709 繁體版 全屏閱讀

    如果不是那次相親。我可能仍然爛在河南的一個農(nóng)村里。

    說,這一切都是命。我的命運或許早就被注定了,逃不開,掙不掉。而我,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之后,不敢回頭去想,我到底喜歡像今天這樣整日疲于奔命,還是在當(dāng)年的村子里終老一生。

    我叫程大力。是個孤兒,我記事的時候,父母就不在了。我住在一個據(jù)說是我們家祖宅的破院子里。靠鄉(xiāng)親的施舍度日。

    有人可能認(rèn)為吃百家飯是一件很牛的事,象征著剛強(qiáng)和不屈。其實,孤兒們?yōu)榱嘶祜柖亲铀馐艿陌籽酆统爸S實在不是普通人所能了解的。

    得益于新鄉(xiāng)長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在12歲那年正式開始了九年義務(wù)教育,學(xué)費由村委會支付。兩年后村子里分給我?guī)桩€荒地。

    初中畢業(yè)后,我就沒再念下去。一則,學(xué)費是個大問題。二則,我已經(jīng)二十了。實在沒臉再和小孩們擠在一個教室學(xué)習(xí)了。

    輟學(xué)后的我既不愛種地,也沒有出去打工。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坐在門口一堆枯柴上,斜倚著曬著太陽。眼光賊溜溜盯著來來往往的大姑娘小媳婦。

    春意正濃,萬物復(fù)蘇。我被暖暖的太陽曬得全身發(fā)癢,右手不自覺的伸到腋下,出一只跳蚤來,放到嘴里,嘎嘣一聲,又脆又響。

    嗯。我很滿意得把帶著的殘尸吐出來。又繼續(xù)下一只。

    阿進(jìn)帶著金絲眼鏡從路上走過去,一臉鄙夷得看著我。他那城里的女朋友偷笑著指著我問道:“你們村怎么一個活的阿?!?br />
    阿進(jìn)滿臉不屑:“他?寶貝你就別侮辱阿了?!?br />
    兩人一陣大笑走過去了。

    我看著他們的身影,恨恨地呸了一聲:“上過大學(xué)怎么了。看不起勞動人民。真該宰了你個反革命。不過……這姑娘身材真不錯……要是那小手能讓我拉一拉……”

    “大力,想什么呢,看美得你?”

    一個聲音在我耳邊炸響,我把嚇得一哆。我沖那人埋怨道:“八嬸啊,咱能小點聲說話嗎?把我嚇傻了你養(yǎng)著啊?!?br />
    八嬸腰道:“你個兔崽子別不知好歹。什么叫嚇傻了我養(yǎng)你,???當(dāng)年不就是八嬸和鄉(xiāng)親們把你養(yǎng)大的嗎????八嬸嗓門大了不是一天兩天了。你還沒聽習(xí)慣??。俊?br />
    八嬸一向點火就著的脾氣。把她惹毛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我趕緊說:“嬸,別生氣呀。這不跟您開玩笑呢嘛?找我啥事?是不是給我介紹個媳婦?”

    八嬸一拍,扯著嗓子說道:“誒呀大力呀,真讓你說著了。嬸子我呀,還真就是給你說媳婦來啦!”

    我一聽這話就懵了,給我說媳婦?給我這樣的說媳婦?家徒四壁,好吃懶做。這哪一條也和媳婦不沾邊啊。

    我急忙跟八嬸說道:“這玩笑開不得啊。你要是騙我,回頭我找你要媳婦啊?!?br />
    八嬸一臉正義凜然:“明天這個點。來我家找我。嬸子領(lǐng)著你去。嘿嘿。大力呀。這一村子也就嬸子疼你。知道想著你的終身大事。那姑娘是我外甥女,長得那叫一個好看?!?br />
    我滿臉感激狀:“那是那是,誰疼我,我還不清楚?嬸子您的好,我都記著呢。”

    八嬸滿意的點了點頭。對我說:“對了啊。把你那胡子頭發(fā)拾掇拾掇,找兩件干凈點的衣服,別給我太丟人。還有今晚上洗個澡啊?!?br />
    我滿臉笑意:“誒,放心吧您吶。”

    抬頭看看,天還早。我晃晃悠悠來到村頭的理發(fā)館。

    理發(fā)師傅老麻頭,半玩笑得打招呼:“喲,大力也來理發(fā)館玩?稀客呀。”

    我往椅子上一坐:“甭廢話,理個最好看的頭?!?br />
    老麻頭一臉不可思議:“你?理發(fā)?”

    我:“啊,我理發(fā)。怎么了,快點啊。”

    老麻頭拿起推子在我頭上比劃了比劃,滿臉不情愿:“這頭發(fā)上全是泥,怎么理呀?!?br />
    我:“理發(fā)的你還不管洗頭?”

    老麻頭不情愿地把我推到水池旁,一邊洗一邊嘀咕:“大力你一年也理不了幾次發(fā),對我這的流程倒是挺熟悉。誒,我說,你這頭發(fā)又臟又長,浪費我不少洗頭膏,一會得加錢?!?br />
    我坐著不說話,心里想:“加你麻痹。你見誰跟我程大力要過錢。”

    麻老頭說話啰。理發(fā)挺快。一會的夫給我理成一小平頭。我照了照鏡子,滿意的點點頭。對麻老頭說:“謝麻爺爺了啊。”

    麻老頭:“不用謝。三塊五。理發(fā)三塊,洗頭膏五毛?!?br />
    我苦著臉說:“麻爺爺,我沒錢。要不您把我頭發(fā)再接回去吧?!?br />
    麻老頭然大怒:“啥,你沒錢?沒錢還來理發(fā)?消遣我是不是?”

    我:“哪能啊。明天我要去相媳婦。怎么也得拾掇拾掇啊?!?br />
    麻老頭看了看我:“相媳婦?你?等等,誰的媒人。”

    我:“八嬸啊,剛跟我說的。”

    麻老頭一聽這個就樂了:“走吧走吧。錢不要了。相媳婦,哈哈?!?br />
    我從理發(fā)館出來。高高興興往回走。你別說,腦袋上洗干凈了,感覺就是不一樣。只不過,麻老頭的笑怎么讓我那么不舒坦?莫非明天的相親有什么問題?

    常年的百家飯生活早讓我學(xué)會了察言觀。我對別人的感情變化極為。只不過這一次,找媳婦的劇烈喜悅感已經(jīng)把這一切都掩蓋了。

    我回到家。想洗個澡,在雜草叢生的破院子里邊轉(zhuǎn)了一圈。連個不漏的水桶也沒有。

    乖乖,現(xiàn)在村子里有錢的都買手機(jī)了。我卻連個水桶都欠奉。說起來,家里唯一的電器是個破收音機(jī)。還是上學(xué)的時候從看門老頭那偷得。

    沒辦法,我三下五除二下衣衫,提著笊籬似的水桶在井里打了一桶水。趁他還沒漏完,手腳麻利得澆到我身上。

    聽說偉人也是這么洗澡的。我一邊泥一邊憧憬將來烏雞變鳳凰的場景。將來有一天,要是我飛黃騰達(dá)了。哼哼,先把阿進(jìn)那小癟三的城里姑娘搶過來。

    此時雖然是初夏,但是夜風(fēng)依然很涼。我拿井水洗了一會。有點凍得手腳不聽使喚。最后哆哆擦了一把,鉆到被窩里睡了。

    第二天。睡意正濃。聽見一個大嗓門喊:“大力,大力。起來沒?”

    我一邊穿褲子一邊應(yīng)聲:“起來了,誰啊?!?br />
    一個人走到院子里,正是八嬸。東張西望得找我:“大力,你在哪呢?”

    我從屋子里走出來。這呢。

    八嬸費勁得走過來:“大力啊。你這院子里的草長得快比房子還高了,八嬸我找你還真不容易。沒事的時候你也鏟鏟它們。都快長成精了。別墨跡了,咱們走吧。小媳婦還等著呢?!?br />
    我一邊系扣子一邊往外走:“我這早飯還沒吃呢。”

    八嬸在前面頭也不回:“別糊弄我啊。你這幾十年哪天吃過早飯?天天睡到大中午現(xiàn)在想吃早飯了你。”

    我嘿嘿笑了笑,跟上去?;仡^看了看滿院子雜草,確實有點氣彌漫的感覺。這么一想,心里突然后怕起來:我每天就在這里邊?怎么看怎么像評書里邊的鬼宅啊。

    相親的對象叫桃花。住在千眼井。這村子在我們村北邊。

    聽說這個村里的井不出水,是用來養(yǎng)蛇的。一口井就是一個蛇窩,里邊能住千條蛇。水井被蛇鉆的千瘡百孔。所以這村子叫千眼井。

    走了二里多地。八嬸把我領(lǐng)到一個院門前。我看那院子院墻高大,紅磚綠瓦。這家人肯定挺富裕。

    我問八嬸:“這家人挺有錢吧。什么樣的女婿找不到?找我這窮小子干嘛?”

    八嬸一臉笑意:“因為我們家大力長得最好看吶?!?br />
    我突然覺得八嬸是個子。正在把良家婦女往火坑里推。

    正在胡思亂想著,院門開了。走出個中年婦女,估計是桃花的媽,看了看八嬸,扭頭又看了看我:“來啦?”

    八嬸:“來啦。”

    兩人也沒多客氣?;ハ鄦柫藥茁暎桶盐覀冏屵M(jìn)去了。

    我走到院子里。隨便一瞟就看見滿院子蛇井。少說也得五六個。想一想里邊住的全是全身粘液的蛇,互相糾著,攀爬著。突然我有點想吐。心里犯惡心,覺得這里陰氣森森得。

    八嬸看出來我不對勁,不過這個老不正經(jīng)的指著我哈哈大笑:“你看大力平常滿不在乎的?,F(xiàn)在要見我們桃花了,緊張的臉都白了?!?br />
    桃花媽也就附和著笑。

    我們走到屋子里坐定。桃花媽就叫:“桃花啊。你倒是出來看看啊?!?br />
    緊接著就聽見里邊套間里傳來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然后一只手撩起簾子,出一張姑娘的臉來。輕輕向我瞥了一眼,就又返身回去了。

    說實話,這姑娘長得真不錯。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里總想著院子里那些蛇,看見這姑娘的時候我的第一感覺不是漂亮,是陰冷。怎么這姑娘的眼神,一瞥之間,那么讓人害怕呢?

    我搖了搖頭,好事多磨啊。好容易我程大力要有媳婦了。老天爺又讓我生出這些想法來惡心我。

    本以為桃花媽會問些家庭情況什么的問題。誰知到這老太太只是看了我一眼。隨便問了問多大了。就不再同我說話了。只是和八嬸咬耳朵。

    我心說這倆老娘們也太不懂事了。這屋子里就坐著三個人。你們兩個當(dāng)著我的面咬耳朵。有什么我不能聽得啊。這也忒不拿人當(dāng)回事了。

    我正在這生悶氣。只聽得院子里彭,彭,彭得響。一開始是緩慢的一聲接一聲。然后變成了雙重奏,緊接著響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我只覺得這聲音直擊心肺,越聽越悶。若不是怕在未來丈母娘面前漏了怯,早拿手捂住耳朵了。

    顯然桃花媽也注意到這情況了。沖里邊屋子里喊:“桃花,快去看看水井怎么回事?!?br />
    我一聽是水井,心里咯噔了一聲。向來聽說千眼井養(yǎng)蛇的井雖然從來不出水,但是都被叫做水井。而真正的水井則被叫做水塘。

    這樣是有什么忌諱我不知道。反正一聽見桃花媽讓看水井,我就知道是那些蛇有問題。

    這時候院子里的聲音一陣緊似一陣,我口的憋悶也一陣強(qiáng)似一陣。只覺得有口氣淤積在里面,越漲越大,眼看就要爆出來了。我想此時我肯定難受得口歪眼斜,連桃花從我身旁跑過,搖曳生姿的曼妙身材也沒來得及欣賞。

    正難受著。抬頭一瞥。八嬸和桃花媽居然還在咬耳朵。我的天,老子都快吐沫子了,她們就不能過一會再說?

    正這時候,聽見彭的一聲巨響??赡苓@聲音并不大,但是我難受得睜不開眼,對院子里的鼓點分外。這一聲讓我耳根發(fā)麻,但是先前的憋漲感全都不見了。反而是沖破牢籠的感。像一頭困獸終于被放出來了。

    我心想:“可算是結(jié)束了。不知道這些蛇在井里邊鬧什么幺蛾子呢?!?br />
    還沒等我長透一口大氣,我就聞見越來越濃的腥臭味。同時,桃花在院子里大叫:“媽,不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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