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劫后相知

    房間被翻了個底朝天，家俱器皿像氣般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

    “沒有！”

    “沒有！”

    “沒有！”一番搜尋后，各路領(lǐng)頭跑過來報告。

    “沒有？”一雙細(xì)長的眼睛掃視著整個院子，最后眼光停留在堆的幾個雪人身上。

    著那雙虎皮靴朝雪人走去，靴底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母女二人聽著那“咯吱咯吱”聲仿佛不是在地上，而是在了母女二人的心上！

    回頭獰笑著望著母女二人那驚恐的眼神，眉毛一蹙，慢慢抽出腰中的佩劍，狠狠地朝著其中一個雪人劈了下去！

    就在刀要落下時，洛小月大喊一聲，“不要！”接著便跑了過去。

    “大叔，求求你不要，這是小月剛堆的?！币浑p淚眼祈求地望著面前高大粗壯的人。

    “不要！”陰鷙的表情讓人陣陣發(fā)冷。

    “大叔，小月的爹爹出海打漁就再也沒回來，小月天天盼望，好不容易爹爹昨個夜里托夢來，說讓堆幾個雪人，爹爹的靈魂好附在雪人身上，他想看看這個家，看看我和娘，然后他就放心的走了，好去投生！”說著，淚流滿面。

    “荒唐！這個也能騙過爺？”厭惡的推開洛小月，不由分說，刀落了下去，雪人斜斜的倒了下去，剛剛還有模有樣的雪人此刻面目全非，四分五散的倒在地上。

    有人趕緊過來清掃了一下地面，仔細(xì)察看著地面，“報告軍爺，什么也沒有！”

    “沒有？”狐疑的眼神看著這母女二人。

    陸婉如感覺到他異樣的目光，大著膽子上前施了一禮，靜靜的說：“軍爺，我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小漁村，從未離開過，自從他爹海上遇難后，這孩子就一直神神叨叨，剛才多有冒犯，還請見諒！只不過，軍爺要找的這兩個人我們的確沒見過，您瞧我們孤兒寡母自己吃個飯都是問題，怎么還會收留這等被通緝的人呢！”

    一旁的官兵竊竊私語，“是呀，你看他家啥也沒有，怎么會收留兩個通緝犯呢！”

    “對啊，剛才搜房間時，他們家應(yīng)該是這個漁村最窮的了！”

    “對，對啊！”

    為首的軍官瞪了一眼熙攘的人群，眾人立即停止了議論，院子里出奇的安靜。

    “娘，大叔這是不相信小月，小月把這些雪人都拆了，讓他們瞧瞧，省得他們不放心！”洛小月邊說邊流著眼淚用凍得紅腫的小手把雪人一個個扒開。

    周圍的官兵看見小月那雙裂著血口子的小手不唏噓起來。

    這位軍官拿眼瞥著被扒開的雪人，冷哼了一聲，“走！去下一家！”一行人退了出去。甚至有一個官兵悄悄地走到洛小月跟前，將她扶起來，替她拍了拍身上的雪。

    直到從門縫里看著他們把鄰家搜完，又向前街走去，母女兩個方才趕緊挖開積雪，把地窖打開。

    “大嫂，都走了？”風(fēng)雷小聲地問。

    陸婉如點了點頭，風(fēng)雷和蒼海一個躍身，從地窖里跳了出來。“可憋死人了！”兩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快進(jìn)屋，凍壞了吧！”陸婉如說著，趕緊取了炭火，將被打翻在地的炭火盆拿出，重又燃起炭火。和著紅紅的炭火，屋子里漸漸暖和起來。

    “虧了在地窖上面只附了厚厚一層雪，要是堆個大雪人，恐怕還得費(fèi)了勁的?。　标懲袢缦胂攵己笈?，當(dāng)他們刀落下時，陸婉如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是啊，娘，還是海哥哥厲害，要是聽小月的，那就兇多吉少了?！?br />
    “以后多跟你海哥哥學(xué)學(xué)！”

    調(diào)皮地吐了下，“海哥哥說這叫叫什么轉(zhuǎn)移視線，聲東什么西，什么喝酒不醉人在什么……”

    眾人聽到洛小月的話，都笑了起來，蒼海糾正道：“聲東擊西，醉翁之意不在酒！”

    “哦，對，對！堆幾個大雪人就是迷惑他們視線的！”

    “大嫂，多謝你們的救命之恩啊，不然我們這次怕是……”風(fēng)雷面凝重的說。

    “感謝的話快別說了，他們肯定會向別的村子去搜，我覺得你們在這現(xiàn)在是安全的，等天氣稍好之后，再作打算吧！”陸婉如語重心長地說。

    “這……”風(fēng)雷看向蒼海，蒼海微微一點頭。

    “嗯，大嫂言之有理，恐怕也只能如此了，不過這樣就更叨擾大嫂和小月姑娘了?！?br />
    “何必再說這些呢？”陸婉如笑著說。

    “太好了，太好了！”洛小月高興地拍起手來，這下可有人陪她玩了。

    “對了，外面都貼有緝捕人的畫像，你們出去的話可要小心?。　标懲袢缣嵝阎?。

    “嗯，放心吧大嫂，我們會小心的?！?br />
    冬日的夜來得早，最后一抹云還沒來得及退去，黑暗就悄悄的籠罩了大地。

    海面上星星點點，遠(yuǎn)處的幾堆漁火隨風(fēng)搖曳，一明月從天邊升起，淡淡地掛在空中。

    穿著厚重的一高一矮兩個人，沐浴著夜，提著竹簍，在海邊搜尋著被海水沖上岸的蝦子、小蟹、海螺等。

    “海哥哥，你包著圍巾，戴著棉帽，若在人群中，我肯定認(rèn)不出你來了！”包裹著厚厚的頭巾，戴著那次在街上買的棉帽的洛小月哈著白氣對身邊穿著同樣厚重的少年說。

    “小月，不管時間如何變幻，若你站在茫茫人海中，海哥哥一定會想辦法將你認(rèn)出你來的！”星子般眼睛在夜中閃閃發(fā)亮。

    “真的么？”紅通通的小臉溢滿喜悅。

    “真的啊，海哥哥何時騙過你??？”

    “嗯，那說定了，如果小月以后長大了，去尋找海哥哥，海哥哥可要認(rèn)得小月??！”

    “放心吧，傻丫頭，海哥哥的不認(rèn)得誰也不會不認(rèn)識小月！”

    “如果海哥哥不認(rèn)小月，小月會傷心哭泣的！”一想到以后相逢蒼海不認(rèn)識她的樣子，她的心就會痛得想哭。

    “傻丫頭，海哥哥怎么會心讓小月傷心哭泣呢！”兩手扳著她弱小的肩膀，被她孩子氣的模樣逗笑了。

    一團(tuán)白氣在兩人之間飄散。

    海天之間，月如畫，星辰閃爍，一顆流星從星輝浩渺的銀河劃向了海的盡頭。

    “海哥哥，流星，快閉上眼睛，許愿！”說著，長長地睫毛垂下，一顆小小的愿望在心底里開出金的花朵。

    看著旁邊鄭重其事的傻丫頭，英俊的少年也閉上眼睛，無邊蒼穹下，將自己最珍愛的那份情感寫進(jìn)心底最的地方。

    “海哥哥，你喜歡大海嗎？”裝得滿滿的竹簍放在身后，兩人并排坐在高高的海灘上。

    披了一身星輝的少年蒼海點了點頭。

    “真的?。⌒≡乱蚕矚g，我以前覺得大海像我的母親，又像我的父親，現(xiàn)在小月覺得大海又像我的海哥哥?！敝蓺獾恼Z語讓蒼海不角上翹，臉眉彎彎。

    “為什么？”蒼海拾起一粒石子向海中扔去。

    海面連著泛起幾朵漣漪，“因為你們都像大海一樣，任我怎么吼，怎么跳，怎么發(fā)脾氣，怎么高興，怎么任，怎么嘮叨，大海都會默默地聽我傾訴，從來不惱、不怒、不悲、不喜。”

    斂了秋水的目光望著面前這個小人，一股莫名的心疼油然而生，手不自覺得順女孩被海風(fēng)吹散的亂發(fā)。

    “海哥哥，你的手好涼??！”說著，小手伸了過來，握住他比她大了好多的手。

    指間傳來微熱的暖意，蒼海不將小月的手緊緊握在手心，這份溫暖永遠(yuǎn)刻在了這個英俊少年的心里。

    洛小月不將身子靠在了蒼海那略顯寬闊的肩膀上，蒼海下自己的外層夾襖，披在了洛小月身上。

    “海哥哥，這么些年，自從小月的爹爹去世之后，小月就明白了世間的很多道理，人世間是辛苦的，可是再辛苦，小月也不怕，因為小月有爹、娘、現(xiàn)在還有了海哥哥，小月現(xiàn)在覺得好幸福，能夠守著娘，看著大海，還有海哥哥陪著，小月好知足好幸福?。　?br />
    無限幸福和憧憬的目光融進(jìn)了點點星輝，漸漸地沉淀在一雙星子般閃亮的眼睛里。

    少年不想起那天陸婉如流著淚告訴他的話。

    自從小月的爹爹去世后，好些村民鄉(xiāng)親都對她們冷眼相對，有的甚至鄙夷，就連原先挺好的親朋好友，因為怕她們?nèi)ソ桢X，怕她們連累他們，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就連他們的至親——她的親哥哥都嫌棄她們，不允許她們回去！甚至有一次過節(jié)，她讓小月去給一個好友家里送點海魚鮮蝦時，沒想到那位好友竟然沖著小月說，讓她們娘倆滾，永遠(yuǎn)不要踏進(jìn)他們家半步！當(dāng)時那位好友氣勢洶洶的樣子把小月都嚇呆了！可是第二天清早，小月又高高興興地去趕海了，等她收拾鋪時，發(fā)現(xiàn)棉被竟?jié)窳艘黄?，那是小月偷偷流了大半夜的眼淚?。?br />
    可是面前的小月，依舊那么甜美的笑著，依舊那么海闊天空的同他聊著，蒼海，這個和洛小月有些許相似經(jīng)歷的少年，不被面前這個純真無暇的小姑娘感動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呵！

    海上灑了滿天星輝，小月甜甜的笑容，動聽的話語，連同這些年的遭遇，讓這個英俊的少年不雙眼模糊。

    遼闊的大海與廣袤的天空相連，他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海，哪個是自己，哪個又是小月！

    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追殺自己！還派出這么多的官兵，真是個笑話，大大的笑話！

    父親，不，那不能算是父親，蒼顯達(dá)，這個男人那丑惡的嘴臉，令他作嘔！還有那個楊惠蘭，竟然誣蔑母親，致使母親含恨而終！想到這里，冷冷的表情覆上臉龐，他，蒼海，一定要報仇！他就是為報仇而生，此仇不報，枉為人！

    “海哥哥，海哥哥，你怎么啦？怎么都不說話？”洛小月歪著頭，黑暗中大眼睛一閃一閃的。

    “聽月兒說話是種享受！海哥哥只管聽的?！焙诎抵猩n海笑了笑，掩飾著冰冷的心情。

    “真的?。】墒呛８绺?，月兒從出生起就沒離開過漁村，海哥哥，你能給月兒講講漁村外面的世界嗎？”

    “外面的世界？”

    “嗯?！?br />
    “我聽趙大叔說外面的世界可好了，有我們這里沒見過的美酒佳肴，有我們沒吃過的山珍海味，還有好多好多漁村沒有的東西?！?br />
    “是啊，世界之大，無所不有，京城里有輝煌壯觀的皇宮，皇宮里有明黃加身的皇上，還有錦衣玉食的皇后、妃子，皇上的臣子都居住奢華，府邸綿延廣闊，他們都穿著華美，吃著珍酒佳肴，可是，小月你知道嗎？他們在海哥哥的眼里都是煙云，海哥哥覺得還是這世外桃源好，遠(yuǎn)離喧囂、世俗?！?br />
    “海哥哥！”看著眼神飄渺的蒼海，洛小月輕輕地喚著他。

    “世上的人不是為名，就是為利，小月，這些海哥哥都不喜歡，待海哥哥做完應(yīng)該做的事，一定尋一所不為塵俗所沾染的地方，來去山水間，偷得浮生半世閑！”

    “海哥哥，小月會陪著你的！”鄭重的話語，星辰為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