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娜娜瀟灑的啊接起電話,另一端傳來了氣勢洶洶的啊咒罵聲,聲音很混雜,像是有好幾張嘴同時沖著話筒在吼。
明娜娜掛掉電話,臉色頓時如變天一樣的啊陰暗下來,雙手開始不由自主的啊抖擻,她又把手捂在胸口上,手顫抖的啊更加厲害。
隨即,她開始抓狂似的啊奔跑,像是一團肉球橫沖直撞的啊從人群中穿梭而過。標簽從衣領中躥動出來,風鼓起了襯衣,又露出了高翹的啊肥臀,明娜娜依然不減速的啊飛馳著。
明小一追上了明娜娜,但明娜娜卻視若無睹,一如既往的啊跑著。小一落在了后面,跑的啊面紅耳赤才停下來,她擦掉額頭上的啊汗珠,不知情的啊望著那件鮮艷的啊襯衫漸漸脫離自己的啊視線。
明小一隨便找了個餐館,要了一個炒面,填飽了肚子后,便要回住的啊地方,離住處還有兩個拐角的啊時候,不經意間,墻角處露出一個圓轆轆的啊腦袋,似乎這腦袋一直在豎耳等候,見明小一過來,這腦袋又緩緩的啊把墻后面的啊身子露出來,浮腫狀的啊身子和胖乎乎的啊腦袋湊到一塊,才覺得是天衣無縫的啊搭配。
明娜娜穿著綠色的啊襯衫,擋住了明小一的啊去路。往近細瞅,襯衫衣領上的啊線頭已被扯斷,嶄新的啊紐扣在搖搖欲墜。她把袖口挽在胳膊上,模樣像是義和團運動時打抱不平的啊百姓。顯然,她對待襯衫不再像對待莊重的啊五星紅旗了,上面布滿的啊橫七豎八的啊褶皺,倒蠻像用來擦桌子的啊臟兮兮的啊抹布。
明小一從驚愕中醒過來,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明娜娜充耳不聞,她挪動著沉重的啊步子,仿佛河灘上賣力拉船的啊纖夫一般朝小一走來。她面色蒼白,像在蘋果上灑滿了厚厚的啊農藥,又像是裹在土壤外的啊白蒙蒙的啊寒霜。
明娜娜把手伸給小一,她手里居然還捏著一本厚厚的啊筆記。她飄著游離的啊眼神說:“這是我入學以來,編導課整理的啊所有筆記,相信你需要它?!彼耘f沒把目光聚集到小一身上。
小一癡癡的啊望著這個胖墩墩的啊朋友,愣了許久,又重問一遍:“究竟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明娜娜的啊嘴角抽動一下,隨后她的啊目光開始聚合,像黑夜里聚集的啊螢火蟲,發(fā)出耀眼的啊光芒。她的啊臉色更蒼白了,像是又打了一遍農藥,又結了一層霜。只見她把話鋒一轉,說:“我該回宿舍躺著了,好好睡一覺?!?br />
一頓飯的啊功夫,明娜娜就完全變了個人,極其令人不解,然而小一察覺到,這肯定和電話里面那群叫罵的啊女生有莫大的啊干系。小一輕輕“嗯”了一聲,明娜娜已經走出挺遠。忽然,她又轉身補充了一句:“明小一,請務必珍惜這本筆記,我要……走了?!闭f罷,她就再沒回過頭,可能是沒有什么要補充的啊了,又或者再沒想到什么要補充的啊了,也許是需要補充的啊太多,幾言難盡。
明小一回到了那間潮濕的啊地下室,心情也跟著潮濕起來。她顧不得洗漱,便盤坐在床上,開始像小時候捋爺爺胡子一樣的啊捋今天的啊前前后后。突然,一條短訊打斷了她的啊思路,短訊是明媽發(fā)過來的啊,這樣寫的?。骸靶∫?,你最不想見的啊人終于來叨擾你了。在那邊吃住還好嗎?心情還好嗎?受人冷落了嗎?晚上就不要出門了,人多的啊地方壞人自然也多。請你原諒我這個失職的啊母親吧,每天早上我都習慣性的啊叫你起床,但看見空落落的啊房間,是那么心酸;每次吃飯也會習慣性多準備了一套碗筷;每天……懇請我的啊女兒原諒我那張魯莽的啊嘴,我唯一的啊女兒,你是我的啊親生骨肉,永遠永遠?;丶野桑憧梢苑艞壩疫@個媽媽,但不要放棄這個家庭?!?br />
明小一戰(zhàn)栗一下,一股寒噤遲遲不能退卻,媽媽的啊道歉勾起了她對家的啊思念,模糊的啊視線中噙滿了淚水。
雖然心里涼涼的啊,但她還是會猜到,這條短訊并不真情實意,她瞅著短訊,越看心里越敞亮。突然茅塞頓開似的啊想,明媽只是想用糖衣炮彈暫時籠絡住我,等回到家,便會任其宰割,爾后就像勞改犯一樣把我囚禁起來。這讓小一不禁想起明爸也有這樣被騙過的啊下場。
某天晚上,明小一放學后,發(fā)現(xiàn)喝醉酒的啊明爸正在指著明媽的啊鼻子臭罵,明媽不吭聲,他就更加放縱的啊說:“你覺得我窩囊,沒用,那你另謀高就去吧,滾吧……”沒想明媽當即就向他認錯,把明爸拽到沙發(fā)上,沏了杯茶,讓他解酒,等明爸軟了下來,她又扶著他去衛(wèi)生間,讓他把食物殘渣吐出來。沒想明媽卻把門鎖上,竟然一整夜都把明爸囚禁在里面。次日清晨,明爸坐在馬桶上,衛(wèi)生間里淌滿了水,他攥緊拳頭,剛要破口大罵,明媽便拿出他曾許下的啊諾言,叫板道:“你上次醒酒后,不是曾放下豪言嗎?說醉酒后再胡鬧就把你關進洗手間?!泵靼謫】跓o言。
想到這,明小一感覺明媽并不是在認錯,而是冠冕堂皇的啊諷刺。她從書包里拿出日記本,遒勁有力的啊寫下這樣的啊話:如果我考不上名牌院校,發(fā)誓一輩子不涉足愛情。寫完后,她又仔細斟酌一番,覺得這樣的啊誓言沒有足夠的啊震撼力。小一又重新拿起筆,咬牙切齒的啊把誓言改成:如果考不上名牌院校,便咒自己在二十五歲前猝死。當這些字躍然紙上時,連她自己也被嚇了一跳。頓時感覺這個毒誓會慫恿她走向短暫的啊生涯,同時又產生一股無堅不摧的啊力量促使她面對巨大的啊挑戰(zhàn)。
活著是做任何事情的啊前提。她鄉(xiāng)下的啊爺爺奶奶,時常向明小一傳承著祖?zhèn)鞯陌〈婊蠲胤建D―好死不如賴活著。這種理念在明爸的啊身上可謂體現(xiàn)的啊淋漓盡致,他的啊確是聽話得賴活下來??扇缃?,明小一不能再賴活了,再賴就把祖業(yè)賴沒了,即便是想啃老祖,輪到她,只剩下骨頭了,肉早已被明爸吃光了。是以,她決定破釜沉舟,背水一戰(zhàn),戰(zhàn)敗了大不了從家譜上消失,戰(zhàn)勝了那就是光宗耀祖。想到能改寫家族的啊歷史,小一心里狂涌出一股難以名狀的啊興奮。
下定決心就要馬上行動,小一即刻去撥通明娜娜的啊電話,她認為明娜娜可以幫自己渡過難關。
另一端傳來的啊并不是明娜娜粗厚渾濁的啊嗓門,聲音很縹緲,像是來自很遙遠的啊地方。
明小一打斷她那扭扭捏捏的啊造作聲,說:“你好,我是明娜娜的啊朋友,能讓她接電話嗎?”
女生發(fā)出喋喋的啊輕蔑聲,提高了分貝說:“恐怕是不能,她吃安眠藥了,現(xiàn)在只剩半條命。躺在醫(yī)院里呢,能不能撿回命,完全是錢說了算,而她的啊錢包里的啊確沒有錢?!迸饾u加重了語氣。
明小一著急的啊說:“請你說明白?!?br />
“缺醫(yī)藥費呀,醫(yī)院都要快把她轟出去了。”
“把醫(yī)院地址用短訊發(fā)給我?!?br />
說罷,她立馬掛掉了電話。
那所醫(yī)院離學校不遠,明小一跑起來的啊狂熱度并不次于明娜娜,她的啊手臂前后擺動著,一種心房快要掙脫出來的啊感覺。
進了醫(yī)院,她猜想服了安眠藥應該去找腸胃科,便急步上了二樓。醫(yī)院的啊墻壁都是白色的啊,病房里是清一色的啊白色床褥,醫(yī)生護士也是統(tǒng)一的啊白大褂,一切都是白的啊,但即便這樣,她還是認為醫(yī)院是最骯臟的啊地方。踏進醫(yī)院的啊那刻,不是病人也會被當作病人。更可恨的啊是,某些男大夫刻意將婦科技術學的啊很精湛,便會順理成章成為一名婦科大夫,病人進了醫(yī)院,脫掉衣服,想看哪看哪,想摸哪里摸哪里,小一認為,這醫(yī)院里最骯臟的啊應該就屬這雙手了吧,當然,這都是明媽給她灌輸?shù)陌 ?br />
明小一愣頭愣腦的啊找到了腸胃科,里面那個白大褂醫(yī)生正在托著下巴沉思,見小一進來,他登地站起來,格外激動的啊示意她坐下,然而他的啊激動只能表現(xiàn)在肢體語言上,因為醫(yī)生行業(yè)最忌諱的啊就是微笑面對病人。
若是笑臉相迎,難免使人誤解成幸災樂禍的啊嘲笑。他那種想笑又不敢笑的啊模樣,就像是憋在廁所里面紅耳赤的啊便秘者,其狀實在不雅。最后,明小一還是從他嘴里得知明娜娜所在的啊病房。
明小一輕踮著腳,推門而入,一股刺鼻的啊香水味迎面撲來。這種味道并不是單一的啊某種香水味,而是幾種香氣摻雜到一塊,在空氣中攪拌成了令人眩暈的啊氣味。
躺在床上的啊確實是明娜娜,在她周圍聚攏了四個濃妝艷抹的啊女生,她們?K著豆腐二嫂圓規(guī)式的啊造型,正對昏厥中的啊明娜娜評頭論足。病人紋絲不動,嘴唇呈現(xiàn)出紫色,仿佛把熟透了葡萄的啊皮貼在嘴上。
第十四章催命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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