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恩愛夫妻也泣血

    自從雙兒和穎兒來到府中，朱惜弱的擔(dān)子才稍微減輕了一些。雙兒年齡比穎兒大兩歲，也先進(jìn)府中。雙兒的父母親人在一次遼人的偷襲中被屠村，除了她當(dāng)時被父親打昏藏于柴垛才逃過一劫外，全村人中的年輕婦女、少女在施暴后被擄去，其他的老人、孩子、男人全部被殺死。每每想起那些畫面，雙兒都會不住淚如雨下、顫抖不已。后來，她一路乞討暈倒在路邊，被巡查的將士發(fā)現(xiàn)，余石輝便收留她，讓她與朱惜弱做個伴。

    朱惜弱雖未經(jīng)歷過如此場景，但自小家中清貧的她，當(dāng)然知道貧窮人的苦楚?？粗醯碾p兒，朱惜弱欣然同意，并把她當(dāng)成自己的妹妹看待。好吃的好穿的自己和雙兒一樣，從未把她當(dāng)，這讓雙兒十分感激，慶幸自己遇到了好人。因此，府中大事小事都十分心，讓朱惜弱十分滿意。雨兒小時候十分調(diào)皮，照看余雨的任務(wù)有一大部分是屬于雙兒的。而雙兒也跟著雨兒一起學(xué)習(xí)識字，朱惜弱也樂得教她。

    余雨打完長拳，已渾身。穎兒打來水，協(xié)助他洗澡的任務(wù)向來由雙兒來負(fù)責(zé)。雨兒跳進(jìn)桶中，濺起的水花打濕了雙兒的劉海。雙兒“啪”的一巴掌拍在了余雨的小蛋上，更激起了雨兒的調(diào)皮。他站起身來，一股水柱向雙兒襲來，雙兒心知有異，忙閃了開去，還是被濺了一些。這是他們之間的戰(zhàn)爭，經(jīng)常會發(fā)生。二人畢竟不是成年人，還沒有這樣的啟蒙和成人想法。雙兒幫他洗完，自己進(jìn)房收拾去了。穿好衣服的余雨便輕手輕腳地往門外溜去。雙兒也由他，人總是要休息的，何況是個孩子；而且這個時候，余雨多半都要出去玩一會兒的，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見雙兒沒有說什么，門口的軍士也就沒加阻攔。

    余石輝牽著馬過來，軍士就迎了上去，接過韁繩，牽馬進(jìn)去套住。站在大門外，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余石輝心中的悲憤可想而知。

    “將軍回來了?！笨粗箝T外的余石輝，眼尖的穎兒叫了起來。朱惜弱聞聲出來，笑臉盈盈地走出門去，挽著他的胳膊，幸福地進(jìn)門。余安和雙兒也迎了出來，但二人敏銳地感到將軍的神異常。

    “雨兒呢？”余石輝問。

    “出去了一小會兒，估計就要回來了?！敝煜蹩粗⒖〉恼煞颍p聲地答道。“一般這個時候，都會出去玩一會兒，不會太遲。他是個孩子，愛玩是孩子的天。”朱惜弱也是怕余石輝責(zé)怪雨兒出去玩，所以小小地替雨兒辯解了幾句。

    “將軍還沒有吃飯吧，婢子去弄一點”。雙兒自不待余石輝回話，便進(jìn)去準(zhǔn)備了。

    進(jìn)得房中，余石輝反身關(guān)上了房門，竟被朱惜弱誤會：“相公，你想干什么？這是白天耶?！泵鎸尚叩钠拮樱嗍x看著如花的臉，根本不知道該怎樣說。

    開始，朱惜弱以為余石輝的目光充滿情，可她發(fā)現(xiàn)了異常，因為相公的眼中噙滿了淚水。忙扶他坐下，“發(fā)生了什么事？”

    余石輝一把抱住，生怕她從自己的臂彎中溜走。想著自己的宗親、妻子還有年幼的雨兒即將因為自己的耿直而人頭落地，余石輝不住淚雨滂沱。他想到趁著圣旨未到之際，寫一封休書，還可以保全愛妻與雨兒的命。

    “休書？”朱惜弱不明白相公為什么會由此念頭，當(dāng)然，她不會相信這是相公的真實想法，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件，否則相公是不會這樣的。

    “相公，認(rèn)識你是我一輩子的幸福與幸運，惜弱無怨無悔。惜弱生是你的人，死也要跟著你。不管什么情況，我們都不分開?！睂ο喙至私獾闹煜踝允敲靼装l(fā)生了重大的事情，她也隱隱明白很可能與相公的舉報有關(guān)，但又期望不是。

    “相公，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朱惜弱決定還是把事情弄明白。到這個時候，余石輝也覺得不應(yīng)該再有所隱瞞，便把四海鏢局劉通送信地事情說了一遍，還把自己寫休書保全朱惜弱的想法告訴她。

    “什么？通敵罪？”朱惜弱沒有想到事情是如此的嚴(yán)重，還是如此的可怕。滅九族，那是什么場景，她也不敢想象?！熬鸵驗槟闩e報了他們，就被他們?nèi)绱苏?？那皇上豈不是只聽那些奸臣的？”一時之間，朱惜弱也沒了主意。

    “相公，你說怎么辦，我都依你。你慷慨就義，我跟你；你有其他選擇，我隨你。這輩子，我跟定你了，別想把我和雨兒甩開?！敝煜蹩粗嗍x茫然的神情，堅定地說。

    “這件事，暫時還不是最終的結(jié)果，畢竟不是正式的圣旨?，F(xiàn)在我們不能張揚(yáng)出去，否則這么多年的努力就付諸東流了?！庇嗍x把朱惜弱放在自己的腿上，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就算是朱惜弱嬌羞，此時竟然覺得如此恩愛已經(jīng)是短暫得如同油燈。“如果真的是那個結(jié)果，作為臣民，我一介武夫卻也無力抗?fàn)?。如果我選擇其他的途徑，我相信只要我振臂一呼，會有很多的將士愿意跟隨于我。但那樣一來，又起戰(zhàn)亂，遭殃的還是老百姓。生靈涂炭，會使很多人流離失所，那樣就成了千夫所指。我死不足惜，但我余氏一脈竟因此斷根，倒是悔恨終生啊。還有你，我真的不心啊?！庇嗍x喟然。

    “別這樣說，相公。我說過了，遇見你是我的幸運與幸福。我不祈求天長地久，能彼此長相廝守，恩恩愛愛我已經(jīng)足夠?！奔热换靥鞜o力，那就好好珍惜短短的日子吧。朱惜弱說道：“走，別管他。我們吃飯去，別讓他們看出什么來，連累了其他人不好?！?br />
    盡管二人倍加掩飾，但眉頭百結(jié)，還是掩飾不了淡淡的愁緒。其實雙兒已經(jīng)知道了，因為她發(fā)覺了將軍情況異常，再者去叫將軍吃飯時，多了個心眼。見將軍關(guān)著門，便躡手躡腳地側(cè)耳偷聽，結(jié)果讓她聽了個全。

    面對將軍一家的遭遇，雙兒恨不能自己去替他們。她知道這是不現(xiàn)實的，卻又不知道該怎樣報答他們的恩情。將軍和惜弱姐姐出來，雙兒忙收回自己的心思，極力掩飾著不讓他們看出來。余石輝和朱惜弱哪有胃口？只簡單地表示了一下，就沒有再吃。望著二人的背影，雙兒覺得上天是在妒忌他們。他二人郎才女貌，幸福恩愛，竟至于要以九族之禍來嫉妒他們的夫妻感情，甚至絕后。雙兒怎么也不能理解官場中的兇險與殘。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小臉微微一紅，雖然只有十三歲。但那時十三歲，已經(jīng)是很多的女孩子花燭的年齡，雙兒雖然沒有經(jīng)歷過，但是這些事她還是隱隱約約明白的。

    “雨兒出去了多久，怎么還沒有回來？”這最后的日子，余石輝自然很想看見雨兒。余安應(yīng)了一聲，便和穎兒出去找了。雙兒收拾完之后，便也出去找尋雨兒。但她出得門外，卻找了一匹快馬，往軍營的方向而去。

    庭院中鶯鶯，余石輝竟感到百倍的生機(jī)盎然，而自己再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欣賞了。朱惜弱依偎著他，小女人一般輕聲語。庭院里的一草一木，都傾注著惜弱的心血，余石輝感受著惜弱講述種植和培育時的心情與快樂，如同自己的孩子那般幸福與滿足。

    “惜弱，我對不起你，對不起雨兒，也對不起余家的列祖列宗啊?！庇嗍x長嘆，“奸臣當(dāng)?shù)腊?。這件事，皇上旨意已下，想來兩日內(nèi)就能夠到達(dá)?！?br />
    “相公，我說過了，我不怕。我知道你的想法，也尊重你的選擇。只是雨兒還小，我實在舍不得啊”。惜弱哽咽著，但她抹去淚水，“相公如此愛我，我已經(jīng)非常滿足，我愿意隨相公而去。既然我們沒有選擇的余地，那我們一家三口共赴黃泉，到了陰曹地府，我朱惜弱還是你余石輝的妻子，雨兒還是我們的寶貝兒子，好不？”

    “謝謝你，惜弱。我第一眼見你就知道你是一個不平凡的女子，我就認(rèn)定你是我的最愛。對，我們永不言棄！只是如此一來，我余家無后，再也無人去鎮(zhèn)守邊關(guān)、懲處奸佞了?！庇嗍x執(zhí)著朱惜弱的小手。

    軍營中，在四人的番詢問下，黃師公終于不住把劉通送信的事情告訴了大家?！笆裁?？滿門抄斬？”劉華大怒，“老子反了他娘的！這么好的將軍竟被滅九族？這皇帝老兒可不是一般的昏庸！你們幾個咋想的，說說看。反正我的想法就是殺了宣旨的狗官，就在這兒，看皇帝老兒咋整。”

    其實，這個時候宋徽宗還不過三十幾歲，哪里是什么老兒？

    “我就說了，不告訴你們，你們刨根問底；告訴你們，又沉不住氣?！秉S師公自是理解四人的脾氣。劉華曾在江湖行走，本就看不慣官場貪腐與兇險，要不是看余石輝可欽可敬，他早就又浪跡江湖去了。雷鳳、全宛如、張同三人所學(xué)還是逃不過中庸之說，雖心中鳴不平，卻沒有劉華一反朝廷那般快意恩仇。